师父微微点了点头,转向我,问:“你呢?”
我心底最隐秘的答案瞬间跳了出来:“因为我想要活下去。”
我心底最清楚只有能活下去,才能达到我报仇的目的。
师父的眼神内敛而锐利,他在我脸上盯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很好,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沈默的师兄了。”
我当时听得脑袋一懵,不明白师父这个决定的理由是什么。
我下意识的去看沈默的反应,发现他的神情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波动。
我很想问为什么,但是话刚到喉头,我便又犹豫了。
师父望着沈默,说道:“沈默,你怎么不问为何你不是师兄呢?”
我心里一动,这也是我想问的。
沈默的表情还是很平静,他轻轻答道:“师父作主,徒儿自当遵从。”
“我看得出来,你虽然不在乎这个名分,但你还是想要知道原因。”师父看着他缓缓说道:“你的性格太直接,有明确的目的是正确的,但并非适合所有的事。刚则易折,你应该试着去学习如何运用迂回的方式去做事。这样你会避免许多不必要的伤害。”
我不知道沈默有没有听懂,但是我知道我并没有理解。
因为这些话,如何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能完全明白的?
“一个问题的答案,往往是不需要刻意思考之后的回答才最真实。而这些答案往往能反映出一个人最真的一面。”师父将目光转向我,说道:“萧易,你的答案告诉我你的心思很重,善于很好的伪装自己的真实。换句话说,今后长大了的你或许会更甚于工于心计,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关键在于你如何去运用。你比沈默更有大局的眼光,所以我立你为师兄,便是希望未来你二人相处,要相互吸取彼此性格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缺少的部分。更要做到一个师兄的责任,因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将一起见证对方的成长。”
我很多年后才明白,师父让我做师兄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比沈默有更直接的欲望,只是我比他更善于掩饰和计划,而师父也正需要我身上的这些东西。
而沈默,他更向往自我,他不喜欢复杂,有时我很羡慕他,因为他比我要活得更纯粹。
我记得那天晚上是冬月十七,我们两个孩子身上多了一个印记,成为了一个在江湖上鲜为人知的门派的传人。
我记得那时沈默最后还问了师父一个问题。
“师父,鬼隐戒玺既然是一人一半,那为什么刚才在你手上的时候是完整的一只呢?”
师父听了以后久久没有说话,他负着双手抬头望向破庙的门外,眼神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因为只有真正的鬼隐之主——鬼王,才能拥有完整的鬼隐戒玺。”师父好像轻轻叹息一声,他低头望着面前的两个孩子,说道:“你们两个人之中,以后也会有一个人成为鬼王,继承鬼隐一脉数百年的香火,到那个时候,鬼隐戒玺就会合二为一,成为一代鬼王的标志。”
“但现在你们不需要去想那么多,如今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如何在这个江湖上生存下去。”师父语重心长的对我们说:“你们要记住在这个江湖上,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这句话也成为后来师父对我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我不能保证你们最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过你们现在跟着我至少会很有趣,也可以学到如何比其他人活得更长一点的本事。”
我看到师父走到破庙的门口,他抬首望着黎明前的天空,一头灰发飞舞,满袖生风。
当时我并不知道,很多年后,我会因为不希望鬼隐戒玺合二为一而离开鬼隐门,离开师弟,更不会知道我会成为江湖上谈之色变的“策命师”。
我选择离开,是因为我不想、甚至是不敢面对一个人,一件事。
我不想再见的人是沈默,至于那件事,我不想再提。
有很多人心里都会有这样的问题,一些人不想再见一些事不想再提,或许是因为没有勇气面对,也或许是如果一旦回头就再也没有退路,所以我宁愿选择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