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清叹了一口气,道:“阁老,这些人的困顿,可不是朝廷造成的。你也看到了,那里田地都是好田地,可他们自己懒啊,有田不种,有力不出,朝廷能怎么办?”
高巍愤怒地说道:“是啊,他们就是一群赖民!我调查过,他们自三年前搬迁到这里之后,竟三年不事生产,屡屡荒芜田地,朝廷给他们发的牛,也不管不顾,任由其饿死!这群人无可救药!”
郁新狠狠瞪了一眼高巍,厉声道:“什么叫无可救药?他是大明的子民!你看看他们的年龄,多是青壮,在三年前,他们之中还有很多人仅仅十六七岁,在朝廷法令之下,强硬地搬迁到不熟悉的地方,离开父母,离开家人,离开故乡,他们不是懒,他们是心寒!”
高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郁新目光阴冷,对所有人说道:“大明百姓都是勤快的,都是好样的,他们宁愿躺在赤贫里无所事事,每年吃朝廷赈济粮,也不愿生产,必是有原因的。”
“希望你们此番下来巡查,莫要只带眼睛叹息,还应带心去追问一句为什么,这世上,谁都不希望过得艰苦!”
哀莫大于心死。
阳武也好,原武也好,很多赤贫之家,是被强制迁移过来的人口,他们怨恨朝廷,不愿意适应当地,若不是朝廷法令严苛,加上有路引制等,这些人恐怕早就跑路了。
迁移过来的,也有愿意事农桑的,他们原本应该享受的三年不上税政策,却被执行成了“每年无所留”,辛辛苦苦忙碌了一年,到头一看,自家里还是老样子,除了多活了一年,一件
物件,一件衣服都没有添,就连一口粮食都没多打。
两年之后,这些地方事农桑的人越来越少,包括后来迁移过来的人,干脆都宁愿饿死,也不愿出力气,到头来一无所获。
朝廷说的话不算话,知县与小吏说的话才算话,这些百姓不相信朝廷,也不相信知县与官吏,只相信一点:
不干活,不容易饿死。
干活了,容易饿死。
似乎是一个很矛盾的认识,但确实是存在的。
郁新清楚其中的门道,原武、阳武等地,每年都会上报朝廷,调拨赈济灾粮,而这些灾粮,可不是全部进入灾民的口中的。
这里的官员,不是向下盘削无法再盘削的百姓,而是捆绑着一无所有的百姓,向上盘削朝廷。
“大人,这阳武知县也有问题啊,不宜再待在阳武。”
景清低声说道。
郁新重重点头,道:“整个阳武如此困顿,百姓枯瘦如柴,知县却肥肚大脸,没有问题也是问题!但知县人员还需朝廷委任,雄武成,先去衙门,摘了知县、主簿的乌纱帽,查其问题。”
雄武成答应一声,便带人奔向阳武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