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议公司的事情就得找个隐秘的地方说，庄续腾如今越来越喜欢沛河上的货船。这个流动的、随机的、不花多少钱的地方很适合交谈。他们的谈话只有天知道、地知道、沛河知道。

麦克对他说了实话。他现在有两怕：一怕被公司找到，另一怕是能回去却没钱。庄续腾能给他掩盖身体姿态的问题，他就有了回家的机会。不过他想着将园丁组织的旧项目当做情报卖给庄续腾，好给自己换点钱，以便回去之后能让家里人还有一个稳定的生活。

他只剩下这点可以卖的东西，可能也只有庄续腾一个潜在买家，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我完全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庄续腾对麦克说道：“或许你不相信，但我不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种情况。”

“好，那我就直说了……”

麦克想把园丁组织的情报打包卖一千万欧元，立刻被庄续腾否决了。庄续腾只准备给他一百万，因为市面上对园丁组织情报感兴趣的就只有公司，说白了就是没法变现。庄续腾只能通过其他方式用这些情报给自己赚钱，可想而知这样的事情肯定没有保障。

经过讨价还价，双方最终同意一百五十万欧元外加后续在此之上收入的两成作为报酬，购买麦克的情报。庄续腾拿出七十五万欧元的等值白金币作为定金，然后麦克就将他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

园丁组织以秘书处为核心，整体比较松散，各个成员互相之间都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不过还是会有零星的闲言碎语流传出来。通过整理，麦克认为园丁组织最核心的工作是一种对强化人以及强化人军队有“良好疗效”的炸弹。它的威力足够摧毁强化人，本身非常隐蔽不会被发现，其破坏速度足够快不会被躲避。

如果麦克有这种炸弹的情报，那他立刻就能成为千万富翁。可惜，帕洛维奇的主攻方向不在于此，而是舆论战线。

帕洛维奇与很多记者、线人有联系，从他们手里购买公司的情报，尤其是一些公司高管的黑料。这些黑料可以用作勒索，可以让公司内部狗咬狗，引发内斗。

通过这样的渠道，帕洛维奇得到一条线索，有人愿意出售辉光项目的资料，要价一千五百万欧元。接洽、评估、购买的工作就交给麦克，他带着一千五百万欧元展开行动，并以五百万欧元谈成此事。还没等他取到情报，沛城那边就出事了。

“我用一千万欧元买了这套新身份，再把五百万价值的东西卖给你。”麦克掀开右胸下部的一块皮肤，从隐藏的皮肉口袋里拿出一把小钥匙。“沛城市政体育场寄存处的箱子，编号为G7841。情报就在里面。”

庄续腾接过钥匙，端详片刻，问道：“之前你说你在外地调查这条线索，为什么情报就在沛城？”

“这是一个巧合。交易情报的人不敢把东西放在身边，便借着来沛城的机会，提前藏好了，随身只带着这把钥匙——他并不知道我来自沛城。”

“之后你怎么一直没取？”庄续腾问道：“你只要通过姜医生就能找到黑市渠道，那些情报应该能给你弄一些钱。”

“黑市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只有不喜欢公司的人才会愿意出一个好价钱。”

行吧，在这种程度上被看穿了也没什么。庄续腾确实不喜欢公司，哪怕在公司的人面前也会这么表现，而且公司喜欢别人怕他们，是否喜欢公司对公司毫无影响。

“另外，我也担心这是个陷阱。”麦克指了指钥匙，说道：“万一那个线人是在钓鱼呢？”

“如果是陷阱，我相当于救了你一命，你把钱还给我。”庄续腾收下钥匙，当即提着麦克跳上返程的船，返回原地之后驱车赶往沛城市政体育中心。

体育场很空，曾经盘踞在这里的帮派已经不见了，流浪汉也少了许多，但是也没人会再来这里锻炼身体。海报栏和墙壁上贴着上一次演唱会的信息，纸已经被风刮烂，海报上的人就像被斜着切割成八份的样子。有七八辆卡车停在入口附近，货斗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看起来像是个演出公司。庄续腾偷听他们的对话，这才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布置展览，好像是某种产品的宣发活动。

他们走维修通道，庄续腾走的是社会人员通道，也就是体育锻炼通道。很久以前，先发市政府将这个体育场开放给所有需要跑步锻炼的人，入口费用涵盖在“沛城公园卡”里。良好市民可以凭借公园卡出入体育场、使用里面的装备。你猜谁不需要卡就能进去？

所有非良好市民都可以。

庄续腾不算是良好市民，他靠近闸机的时候用怨灵触手按下其内侧的手动开关，直接把自己放进去。麦克没有卡，他朝左右看了看，迅速跳过闸机，也顺利混了进来。虽然体育场的工作人员远远看到这一幕，但检票的活儿和打扫卫生的人有什么相干？只要别乱扔垃圾，就不会有人给他们找不痛快。

“他们这里还没有使用执行傀儡，都是真人打扫卫生。”麦克左右看了看，说道：“说实话，最近整天看到执行傀儡，这样的场面很少见。”

“有人刻意这样做的。”庄续腾从怀里掏出一枚震撼弹，拉掉拉环，将它用力向上扔。震撼弹高速划过一道弧线，越过体育场的高墙，直奔田径场而去。震撼弹在半空引爆，剧烈的闪光照亮了场地，震撼噪音产生了回音和混响的效果。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如其来的震撼弹吸引，大部分人落荒而逃，只有部分角色反而向着场地内前进。他们要么很勇敢，要么有重要的任务在身。庄续腾不需要一个个分辨他们的用意，只要拉着麦克躲到隐蔽处即可。

“等五秒，然后跟进我，箱子就在前面不远处。”庄续腾闭上双眼，感官集中在感知触手和怨灵果冻上，同时他还要扭转摄像头的方向，或者用幽影形成不透光的遮挡，为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做铺垫。

这五秒钟同时也是怨灵仆役拿着钥匙去开锁的时间。庄续腾随后和黑麦克一路畅行，除了注意始终走在阴影里，不需要在意其他细节，因此这成了麦克此生最简单的一次潜入行动。他以PCPD警探的习惯四处查探，也注意到了那些不正常的摄像头。他当然想不明白庄续腾如何做到的，但他当然明白这都是庄续腾做的。

“看起来没有埋伏，这些设备都是体育馆可以出现的类型，应该不是公司的陷阱。”庄续腾带着麦克来到寄存柜前，柜门当然已经打开了，里面的小手提箱也被怨灵仆役拽出来一半，悬在柜门口。庄续腾用身体挡住麦克的视线，走上前去直接提走箱子，关门拔钥匙的活儿还是交给怨灵仆役完成——这样可以避免留下指纹。

“你的动作好快……”麦克感觉自己只是眨了眨眼睛，这掏钥匙、开锁、拿东西的步骤就完成了？他亦步亦趋跟在庄续腾身后，一路小跑着离开体育场。他并不知道在自己身后，怨灵仆役甚至将他们的足印都擦干净了。

回到车上，麦克再次成为司机，庄续腾则在后座开箱子。箱子没有影从能量反应，用怨灵果冻从缝隙里透视，里面只有一些文件，并没有机关陷阱。箱子本身使用密码锁，直接打不开。庄续腾根本懒得问密码，双手稍稍用力，直接扯断锁扣就打开了箱子。

里面就一摞夹着照片的纸质文件，主要一篇跟踪报道，夹杂了一些公司文件的复印件和几张不清楚的照片。报道里提到一个《辉光项目》，称其用非法的手段为社会公共工作点提供原材料。整理这份报道的记者找到了一些线索，包括一张写满了数字和字母编码的供货商名单，然后还有一些同样用编码构成的参考资料目录。

“这是什么东西？全都是谜语吗？”庄续腾翻遍了资料，他只能从照片上辨认出那是一次会议种的合影，四个西装革履很有精神的中年男女肩并肩站成一排，对着镜头露出微笑。“这四个人是谁？你见过吗？”

麦克在路边停车，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他同样看不懂那些数字和字母编码的文件。“我只负责谈生意、尽可能便宜地取回情报，并不擅长解码工作。”

“如果不想另外找人解码，那就得找那个提供线索的人。”庄续腾放下文件夹，问道：“你还能再找到那个家伙吗？”

“基本不可能。”麦克仔细回忆了当时见面的情况，他说道：“那人很谨慎，用了一个临时的手机号码，肯定准备交易之后就扔掉。他的真名，恐怕只有帕洛维奇才知道，而他当天带着墨镜和呼吸面具，声音也做了改变，只用暗号证明身份……”

“听起来，这个人很有出卖情报的经验啊！一个记者，不写报道，只卖报道……”

“如果他写什么都能报出去，那他就不卖了。而且这些编码背后还指不定是什么东西呢，他可不一定有能力继续查。”麦克摇摇头，说道：“大家都知道公司很厉害，除了园丁组织那样的笨蛋，谁会想着去和公司碰一碰呢？”

“说的也是。”庄续腾将文件夹单独拿出来，箱子扔到前排，说道：“你把我送到音乐餐厅，然后你绕点远，找个垃圾箱把箱子扔掉，再回来等我。”

庄续腾不擅长解密，所以他只能找露西姐帮忙。中间人经常要破解情报和机密之后才能展开工作，她有相应的技术储备。庄续腾等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说明了来意，然后把文件递给她。

露西这个人精，稍微动动脑子就猜到奈客正在忙的这件事和公司有关，因此在处理文件的时候非常谨慎，绝对不会使用任何联网的东西。不过，她也确实用不上联网的设备。凭她在这一行多年的经验，她很快就看出那一大堆数字和字母的编码是坐标和名称的组合。

“你看看这部分，这是坐标，十六进制。”露西注意到庄续腾一脸茫然，便摆摆手，说道：“别管它，一会儿我就能给你转换过来。后面这些是某种加密缩写办法，我得让流星跑一跑运算才能知道。由于这部分很短，它无法保存很大信息量，所以我猜测是名字，与地点对应。”

“为什么不是分类或者情况说明？”

“重复的部分太少，看起来不像有类别。”露西指了指书柜，说道：“你去把地图册拿过来，就那本绿色封皮很厚实的。我这就转换一下坐标。”

露西一定安装了某种辅助计算装置，反正庄续腾看她算得很快，完全不停顿，片刻就完成了，很令他羡慕。随后露西又验算了一遍，这一次她将结果相近的部分集中到一起写，大致分为六个部分。

“来，让我看看这些都在哪里。奈客，注意第一组，我看着很眼熟。”露西拿过厚重的地图册，先找到世界地图，然后对照经纬坐标。“对，我想对了，第一组是沛城的坐标。”

“在城内？”庄续腾问道。

“对……别着急，我得找详细图。”露西快速翻到沛城相关的部分，又让庄续腾从书柜里拿过来一把奇形怪状的尺子。“让我量一量，好久不用地图技术了，有点生疏……是应该先这个还是那个来着？”

“露西姐，你还学过地图技术？”

“我父亲参加过最近这次公司战争，他是个炮兵，就教会了我这个。他不会养孩子，不知道该怎么陪我玩儿，就只想把自己会的都教给我，好让我能够照顾自己。”

渐渐的，露西重新从记忆和情感深处找回了技术，她很快就不再犹豫，而且操作起来也越来越快。她在地图上找出六个地点，然后将地址抄给庄续腾。“是这六个地方，在我印象里这都不是公司的地盘，而且它们之间似乎也没有关联——至少我看不出来。奈客，我现在突然不知道你在找什么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没有线索，只能乱闯乱撞呗。”庄续腾接过地址条，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露西自顾自说道：“后面的地址我也会给你找到，不过文字部分得等一等，我不想从网上传输这个文件，得带着去找流星。”

“谢谢露西姐，有消息发给我。”庄续腾说道。

这五秒钟同时也是怨灵仆役拿着钥匙去开锁的时间。庄续腾随后和黑麦克一路畅行，除了注意始终走在阴影里，不需要在意其他细节，因此这成了麦克此生最简单的一次潜入行动。他以PCPD警探的习惯四处查探，也注意到了那些不正常的摄像头。他当然想不明白庄续腾如何做到的，但他当然明白这都是庄续腾做的。

“看起来没有埋伏，这些设备都是体育馆可以出现的类型，应该不是公司的陷阱。”庄续腾带着麦克来到寄存柜前，柜门当然已经打开了，里面的小手提箱也被怨灵仆役拽出来一半，悬在柜门口。庄续腾用身体挡住麦克的视线，走上前去直接提走箱子，关门拔钥匙的活儿还是交给怨灵仆役完成——这样可以避免留下指纹。

“你的动作好快……”麦克感觉自己只是眨了眨眼睛，这掏钥匙、开锁、拿东西的步骤就完成了？他亦步亦趋跟在庄续腾身后，一路小跑着离开体育场。他并不知道在自己身后，怨灵仆役甚至将他们的足印都擦干净了。

回到车上，麦克再次成为司机，庄续腾则在后座开箱子。箱子没有影从能量反应，用怨灵果冻从缝隙里透视，里面只有一些文件，并没有机关陷阱。箱子本身使用密码锁，直接打不开。庄续腾根本懒得问密码，双手稍稍用力，直接扯断锁扣就打开了箱子。

里面就一摞夹着照片的纸质文件，主要一篇跟踪报道，夹杂了一些公司文件的复印件和几张不清楚的照片。报道里提到一个《辉光项目》，称其用非法的手段为社会公共工作点提供原材料。整理这份报道的记者找到了一些线索，包括一张写满了数字和字母编码的供货商名单，然后还有一些同样用编码构成的参考资料目录。

“这是什么东西？全都是谜语吗？”庄续腾翻遍了资料，他只能从照片上辨认出那是一次会议种的合影，四个西装革履很有精神的中年男女肩并肩站成一排，对着镜头露出微笑。“这四个人是谁？你见过吗？”

麦克在路边停车，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他同样看不懂那些数字和字母编码的文件。“我只负责谈生意、尽可能便宜地取回情报，并不擅长解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