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却让人很安宁。
袁素泰终于是走到了中间。
他抱着象牙笏板,举起双臂,躬身弯腰,以颤巍巍的动作,严谨的完成了大明臣子对皇帝的臣礼。
“臣,上林苑监监正,袁素泰,请奏对。”
言毕,袁素泰一手抓着笏板,一手提着衣袍,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袁素泰的声音好似是应天城外钟山上的一株苍松,又如是那旷野里长成了的连绵金黄的庄稼。
声音到了奉天门下。
朱元章颔首点头:“朕允。”
“农为治本,食乃民天,天畀所生,人食其力。”
袁素泰开了口,一句话说完,奉天门前鸦雀无声。
不论是任亨泰、解缙、朱高炽,还是郁新、王儁、冀凯这些人。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聆听着。
袁少师今天起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命题,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奏对。
“陛下,百姓之艰,于地一尺。
三皇五帝乃始,地以公分,氏族共食。
至夏商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士大夫公卿配享,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成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
前秦商鞅,废井田、开阡陌,集关中老秦六世余烈,而成始皇千古之一。
至于后,汉有王莽王田。北魏、隋、唐,乃有均田。
开国之治虽好,累数朝却终是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夏商周三朝行贡赋之制,春秋管仲行相地而衰征。两汉编户齐民,分有田租、算赋、口赋、徭役、兵役。魏晋南北行租调,隋唐使租庸调,宋以募役及方田均税。
恒地于中原,千载数朝,百姓何以哀于元末,筑我大明重塑。
臣之老矣,如似桑泥之老农,行于泥泞,拔腿为艰。得蒙陛下隆恩,以少师荣。
老臣此间之诚,莫叫悔言。
中原恒地,强似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百年国祚,开国之民,亡国可在?开国之地,亡时名于何人之下?
稻种于春,收于夏,复耕秋收。麦种于冬,收于春,夏秋两税。百姓四时而动,终年不歇,薄田一二,揭盖以水,快立而倒。
陛下亲历阡陌,起于农桑,经前元乱世,知乱世之下,百姓易子而食之灾。
上善若水,民为水。
盖谷不足,则食不足;食不足则民之所天不遂,物之可贵如此,苟非顺时调护,何以得之农者,当知其力矣。”
袁素泰的身影,在洞开的奉天门下,随风摇摆着。
他已奏对完,可这篇长长的奏对之声却还回荡在奉天门前。
朱元章目光凝重,静静的回想着袁素泰刚刚的那番话。
袁素泰今日当众的这番话,通篇没有提及半处朝野上下的人和事。整篇也只有一个核心,那就是百姓之艰,农事之难。
只是皇帝明白。
这位如今朝堂上文官第一人,是在和自己说明新政必须要做下去。
不做。
大明现在连新政都做不了,往后更不可能做成。做不成,大明终有一天也会和强汉盛唐一般,成为史家手中墨笔下的点点文字。
“陛下!”
先前就已出班的户部侍郎夏原吉,当即沉眉高呼一声。
旋即,夏原吉双手提起衣袍向前一抖,重重的跪在地上。
“臣请陛下严查!国家不能纵容此等不法之事滋生,国家更不能纵容有此不公之事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