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死了长辈的人中,李家举子亦是脸色微变,却不曾跪下,而是几度沉吟之后,躬身抱拳道:“学生代家中,谢太孙。”
朱允熥看了过去,这人应当就是今日狮子山上这帮理学子弟的领头人了。
他轻声道:“诸位先生乃是经营圣贤文章数十年的大儒,先生们情愿以死来劝学劝善,孤绝无辜负诸位先生遗愿的可能。”
李家举子低着头,只觉得自己现在嘴里苦的反胃,有苦说不出口。
只是思虑再三后,李家举子还是跪拜了下来:“启禀太孙,学生有话要说。”
朱允熥微微一笑:“朝廷从没有不准人说话的律法,尔但说无妨。”
跪在李家举子身边的几人,不免悄悄的转头看向他,希望李家举子不要在这个时候做出湖涂的事情来,导致各家已经到手的功德牌坊,又凭空被收回。
李家举子脸色艰难的看了身边人一眼,而后抬头道:“太孙,今科会试是否有人舞弊,学生们希望能在事后知晓详情。学生们不相信,今科会试填榜的六百余名同学,皆桉涉舞弊。学生以为,近来江南士林有学问之争,或是另有隐情……”
李家举子从来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将话说的如此艰难。不能有僭越,更不能有牵连,还要保证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到。
詹徽当即看向还没有开口的太孙,而后脸色一沉面前李家举子等人,沉声道:“朝廷早有旨意,尔等学子不得议论朝政。今科会试舞弊桉,详情如何,是否属实,也不该是尔等可以谈论的事情!”
朱允熥则是立马挥挥手,笑着脸看向詹徽:“詹尚书,诸位学子亦是信赖今科应试的同学,此乃人之常情,不必如此严苛。”
詹徽立马躬身称罪,推到了后面。
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配合也都完成了,余下的就没有他的事情了。
退到后面的詹徽心中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朱允熥则是再一次上前,从一边向另一边,扫过在场众人。
“孤知晓尔等心中所想,也知晓尔等心系同学。”朱允熥和声细语的安抚了一阵,而后却是稍稍提高声量:“但詹尚书所言不假,朝政之事非是尔等应该议论的。不过孤也与尔等交底,朝廷绝不会冤枉一个人,但也绝不会放纵了任何一个人!”
一番模棱两可的说辞,并没有让李家举子满意。
正待他还要开口的时候。
朱允熥却已经接着道:“今科会试填榜取中之人,目下涉桉,成绩自当暂且罢免。但是,朝廷取仕之决心却不曾有过一分更改,朝廷愿接纳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目下,待孤处理完此处之事,便回宫奏请陛下,重开今岁会试,择日另行录名,不叫诸位学子空入应天一趟,也不叫诸位寒窗苦读数十载却还要再继续等待下去!”
再考一次。
这个消息,宛如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
这可远比什么功德牌坊,更照顾到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利益,也更让人激动。
毕竟,在场死了人的也就李家举子这么几家,他们这些人家又没有老祖是死在狮子山上的。
如今太孙亲口说了要再考一次会试,这才是关系到大伙真正利益所在的事情。
顿时,也不用人带头。
狮子山上在场的,凡是今岁参加会试的举子,无不自发的跪拜在了地上。
“学生拜谢太孙,再开会试,取天下仕。”
“学生等拜谢太孙。”
“谢太孙。”
原本还有千言万语的李家举子,这时候彻底坐蜡,满腔的话语是一点也不敢说出口。
这个时候,在面对太孙亲口承诺要再开一次会试的情况下,谁敢说出反对的话,谁就是在场这些举人的公敌。
更会成为这些举人背后家族的敌人。
李家在江西是名门望族不假,是科举难度最卷的江西吉安府人家也不假。
但一个李家却挡不住天下所有读书人家的声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