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草棚里七嘴八舌的乱糟糟一片,人人都面露不安。
他们没了大胜关的力夫活计,还能在家里耕田养活一家老小。可要是连田都没了,房子也没了,那一家人就灭了活路。
陈胜看到同村的力夫们都不安了起来,脸上便带着深沉的哀叹:“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说不定是老天爷觉得咱们江南该受这个灾,所以才会降下这场雪。”
这话就像是此刻在火炉里被烧的通红的煤炭,忽然被人给夹起来丢进水盆里,然后整个水盆都像是炸开了一样。
顷刻间群情激奋。
“我们又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降下这场祸事!”
“这又不关我们的事,凭甚要我们受灾啊。”
“我家每旬都要上山上香,最虔诚了,我家不该受这灾。”
“我们没做错事!”
“……”
“定是官府做了错事,才会招致这等天灾降下!”
忽的,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然后整个草棚里都安静了下来。
站在草棚门下的陈胜更是冷哼一声,瞪眼训斥道:“大胆!你不要命了?不要命,也别连累的我们溅了一身血!”
说完之后,陈胜并没有给这些人开口解释的机会,而后转过身将脑袋伸到了草棚门外,似乎是在确认了外面并没有人之后,他才缩回脑袋。
长出一口气,陈胜又重重的冷哼一声:“这样的话也就在咱们自家人面前说说,要是出去了,就是砍头的罪名!”
那位有亲戚在京军做小旗官的力夫却是哼哼着站起身:“真要是因为老天爷,不是官府做错了事,难道还能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
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这人转过身看向众人,目光阴森的低声道:“别忘了,咱们可都是京师的百姓。依我看啊,不光是应天府做错了事,连朝廷都有可能做错了事!那些读书人读的史书上怎么说的,朝廷和天子做错了事,老天就会降下灾祸来警醒他……啊……”
“彭!”
陈胜已经是满脸铁青的窜到了这人身前,伸出一手紧紧的抓住对方的领口,另一只手攥成沙包大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那有亲戚在京军当小旗官的力夫,嘴角立马渗出血水来。
这人也不气愤,而是鼓动了一下舌头,低头吐出一口混着血水的唾沫,然后昂着头直视着沉声:“陈大哥,我没有说错!就是朝廷的错!”
陈胜几乎是被气的三佛出窍,恨得是牙痒痒,挥动着拳头就又要砸在对方的脸上。
幸亏这时候,周围的力夫已经是纷纷起身围了过来,好几个人将陈胜给抱住,更有一个人重重的抱住陈胜那条已经挥舞起来的手臂。
“陈大哥,三虎不过是在咱们这些人面前说说这话,又没在外面说,你就别揍他了。”
“是啊是啊,都是自家人,说了也就说了,还能有人给传扬出去?”
“其实……我觉得三虎说的也没有错。戏文上不是还说过,以前有天子因为灾情,写了那什么什么书的,然后灾情就会消失。”
“对!罪己诏!”
“皇帝是天子,做错了事,老天就会用这些灾祸来提醒天子,要他改正过来,然后就会收回灾祸,天下又会太平了!”
“陈大哥你就放了三虎吧。”
“……”
草棚里七嘴八舌的,意见在瞬间统一了起来。
陈胜看了眼被自己攥在手中的陈三虎,冷哼一声,将对方重重的推倒在地上:“这次给你个教训,免得出去胡乱说话,连累了咱们陈家村。”
被扔在地上的陈三虎,低着头伸手擦去嘴角的血渍,脸上却是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而扔下陈三虎的陈胜,则是转过头看向众人,长叹一声:“三虎这狗嘴里那什么官府、朝廷、天子做错事的话,你们千万不要当真了。天子带着咱们这些百姓立起大明,这些年说不上家家富足,可也没有真的就吃不饱肚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