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翟善首先起身,望了一眼脸色平静的皇太孙,有些拿不准太孙之前去了陛下和太子那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有了什么定论。
翟善小心的开口说道:“回殿下,臣等方才已经有了些初步议论,目下只是还有些拿不准,需殿下定夺。”
朱允熥眼睑下沉,轻轻点头:“说一说吧。”
翟善拱拱手,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同僚们,随后才开口道:“臣等以为,六府灾情,首要乃是调运粮食。此时刚刚开春不久,百姓们家中恐怕早就没有多少余粮了,朝廷现今最要紧的就是让百姓们不饿着肚子,如此才能防止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翟善逐字逐句的小心应答的,好避免朝廷上的争论。
就要比朝廷现在要让百姓不饿肚子,而不是让百姓们吃饱肚子,这两者之间就有着天壤之别。
能保证百姓不饿着肚子,朝廷还可以从容的调运粮食。可要是让每一个百姓都能吃饱肚子,户部就能第一个不答应。
朱允熥轻声道:“户部不是已经说了,今日就能从应天发三十万担粮食。一旬之内,即可再发五十万担粮食前往灾区。”
翟善点点头:“是这个道理,这八十万担的粮食,朝廷便是今年不发俸禄,臣等也能给送去六府。只是若再往下办,就要挤占朝廷其他方面的用度了。今年朝廷在辽东和北平都有用兵,前些日子凉国公还来了奏章,国公要领兵走一趟安西故地,试探试探,朝廷都要顾及到。”
朱允熥挥动衣袖,看向郁新:“户部在六府灾情上,除了现在的八十万担粮食,还能拿出来多少。”
“二十万担。”
郁新站起身,报了一个数目,脸色有些紧张。
“一百万担……”朱允熥的手指轻轻的敲击在扶手上,目光扫过眼前这十多名部堂大员们,脸上忽的微微一笑:“朝廷能拿出百万担粮食,足数给到六府,孤不会再叫诸位为难。”
听到这话,郁新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翟善又道:“殿下,臣等以为此次兰考县大溃,罪责皆在县令曹智圣,此人不察河道,昏令炸堤,加峻洪灾,罪责难逃。吏部以为,当缉拿此犯回京问罪。”
朱允熥澹澹的看向翟善:“上有命,孤不日携锦衣卫、羽林左卫镇开封,领天子令。六府灾情一事,一应臣民,待孤至开封再议。”
此言一出,文渊阁内顿时响起阵阵嘈杂。
朱高炽小心翼翼的挪着脚步,拉近和自家兄弟的距离。
随后,低声询问道:“你要提前西巡,带着军马坐镇开封?”
朱允熥点点头,而后站起身看向众人:“诸位,孤明日便将出发,还有什么要议的,诸位不妨一并拿出来议定吧。”
工部尚书王儁站了起来。
“启禀殿下,粮食调运,余下最为紧要的事情,便是征辟徭役,疏通六府淤塞河道,堵塞兰考县境内太行大堤的那两处决口。臣等以为,征发徭役不能少于三十万,否则目下六府春耕夏税已经无望,就连秋粮恐怕也要被耽搁。”
“诸位有什么章程,这三十万徭役,预备从何处征发,朝廷如何安排徭役。”
朱允熥目光幽幽,平静的注视着王儁。
征发徭役,历来都是最要人命的事情。
似乎,陈胜当初便是带着前秦征发的徭役,然后遇大雨堵塞,随后才揭竿而起的。
王儁没有察觉到朱允熥这一丝变化,而是依照先前众人在文渊阁内议论出来的,开口道:“臣等以为,当征发河南道光州府、汝宁府、南阳府、汝州府、河南府、怀庆府、卫辉府各三万人,再调山东道兖州府、东昌府各三万人,补直隶淮安府三万人,即可足数。”
“各府支应百姓半数口粮,百姓自带半数口粮,分赴六府,归六府县掌,六月前疏通地方河道,清理洪灾淤塞,防范疫病发生。六月后,各归原地,便可不耽误今岁夏耕。”
朱允熥澹澹的注视着王儁,微微摇头:“此条否了。”
王儁脸色微微一变。
朱允熥已经接着说道:“征发三十万百姓,朝廷和百姓耗费钱粮又将无数,延误十府夏收夏种。今次六府灾情,牵扯务必圈在六府境内。”
翟善这时候再一次开口,低声道:“殿下,若是如此,六府的灾后诸事,恐怕就要一直持续到年底才能清理完毕。”
朱允熥微微一笑:“既然工部预备着征发三十万人赈济六府,朝廷给付一般的口粮。那这笔口粮,户部应该是答应下来了的吧。”
郁新不知道太孙为何有这么一问,看了眼被否了议桉的王儁,低声回道:“殿下,户部和工部合议,能另外给付二十万担粮食,用于征发徭役。”
“那这二十万担的粮食,户部也一并拿给孤。”
朱允熥目光烁烁:“既然事情是出在六府,为免六府百姓生变,朝廷于六府原地征辟徭役,给付全数口粮,命百姓于各地服役出工,清理河道、堵塞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