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对蓝玉的态度和看法,一直都是复杂的。
历数如今大明军方的统兵将领,在中山王和开平王相继薨逝之后,蓝玉已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这也是朱允熥为何会在尚未到达河南道,只是在徐州府遭遇白莲教叛贼设伏之后,便去信西北,召蓝玉领兵东出潼关的原因。
军略之上,现如今的大明无出其左右。
然而偏偏就是这样的大明军方第一人,却又不似已故的中山王和开平王那般的守规矩知进退。
蓝玉是桀骜的。
甚至可以说是张狂的。
他在远比中山王、开平王更有力的年纪,就取得了二人过往都未曾取得的成就,这无疑给予了蓝玉极大的自信。
这一份自信,又让蓝玉有了目空一切的桀骜姿态。
老爷子可以压得住蓝玉,太子爷老爹也同样可以镇得住蓝玉。
可若是自己呢?
朱允熥始终都有着一份疑虑,自己是否能掌握的住蓝玉?
这并非以人的意志作为转移。
自古,亦有无数的前车之鉴,可照今人引以为戒。
这一次,蓝玉阵前斩杀绳池县、新安县两地叛贼叛军,从军伍之上而言,朱允熥并没有置喙的地方和理由。
如今河南道叛乱焦灼,朝廷的军马并不能完全的投入到河南道和山东道两地,还需要防备其他地方。如果蓝玉在河南道西部陷入掣肘局面,无疑会增加南部沐英部的压力和推进难度。
兵贵神速,尽量保证军队的单纯和进攻速度,这是蓝玉不必明言的关于河南道西部平定叛乱的军略。
然而,朱允熥除了需要考虑军略之上的事情,却还要考虑到朝政之上的影响。
如小胖所言的,强硬的平叛策略,将会从外部导致河南道的叛贼叛军们断绝投降的可能,转而选择顽抗到底。
朱允熥看了一眼小胖,并没有选择回答他的问题。
兄弟两对视一眼。
朱高炽哼哼了两声:“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朝堂之上会怎么看。”
说着话,朱高炽脚尖踢了踢城墙上一块翘起的砖石。
朱允熥嗯了一声。
朱高炽才继续道:“大将军以强硬的态度平定叛乱,在你看来,其实不论会到来怎样的影响,都远远不如产生的好处大。
因为你这一次就是要拿河南道做样子,只有彻彻底底,从上到下的将河南道打破,重新塑造起来,才是你的目的。
大将军只有杀的人越多,那些人才会被真正的杀怕,才能保证大明至少有三十年,乃至是五十年的安稳太平。不然,你也不会在河南道还没有暴露出这么多问题之前,就下令让大将军领兵东归了。”
小胖滔滔不绝的复盘着问题,朱允熥便静静的注视着对方,听着对方的抽丝剥茧。
等到小胖不再开口了。
朱允熥这才点点头:“等今次之事结束,大将军就能回京,去讲武堂踏踏实实的教出来几届武生。”
听到这话,朱高炽当即哼哼了两声,脸上露出一抹‘我在意看穿你’的表情来。
“看吧,你就连如何善了大将军的事情也想好了。”
朱高炽摇摇头:“大将军平定河南道叛乱,这是大功,可朝廷难道还能封王?那他桀骜弑杀就是罪名,功过相抵?
罚去讲武堂教几年的武生,或许回头等大将军心形真的老成持重了,你就会寻个机会,给大将军换个爵位,再重新启用。
毕竟,咱们大明朝的这位蓝大将军如今可是很年轻力壮的。”
“你若是替咱们大明当家做主,定然是会受所有人尊敬。”朱允熥忽然很是真诚的开口赞许着。
朱高炽却是连连摇头,一副诧异和惊恐的表情:“我还想多活几年,等我派不上用场的时候,你给我找个好地方,就能安心的养老了。”
此刻,城外又有几骑背负着晨露,自远方的官道奔向开封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