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堂里,朱允熥轻声开口。
汤弼很是无奈,自己从应天领兵北上河南道,领到的旨意就是护卫皇太孙殿下安危。可眼下,凉国公的一道军情奏请,直接就要让自己带着军马离开开封城。最为关键的,殿下竟然还同意了。
“殿下,开封城历久,城中若无军马守卫,一旦叛军到来,各处城门恐难抵御。臣请殿下三思,千金之躯不可坐于危堂。”
朱允熥轻笑道:“大将军自我大明创立,便于军中有威名,赫赫战功,彪炳朝堂。大将军既然以为此策可行,孤信他。”
倒霉催的凉国公!
倒霉催的自己!
汤弼这会儿已经在心中将蓝玉从头到尾给骂了一遍。他蓝大将军在军略上是厉害了,若是这一次的军略之策当真一举定乾坤,那便是万事大吉。
可若是皇太孙因此陷于危地,但凡出了一点事情,自己这个护卫太孙行在的人就得要倒霉。
汤弼侧目看向一旁的于马,希望拉着这位河南道都司一同劝谏皇太孙殿下。
至此之时,白虎堂外又是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裴本之和高于光两人,带着布政使司衙门和按察使司衙门的官员,行色匆匆、脚步凌乱的从都司衙门外直入白虎堂。
两人并肩联袂而来,到了堂前,看着单膝着地的一众将领,又看向最前面的于马、汤弼两人,两人眉头不由皱起。
裴本之长臂震袍,脸色沉重:“殿下,臣闻凉国公奏请平定河南道叛乱之策,意图毕其一力而尽全功,却要陷殿下于危局之中。臣身为河南道布政使,绝不同意此策。臣领衔河南道布政使司衙门,弹劾凉国公目无君上,兵行险着,狂妄至极,罪大恶极!”
高于光亦是从旁开口附议道:“君子不走危堂,凉国公此策尚不知于河南道平定叛乱是否可行,却要先使殿下千金之躯处危险之地。臣以为,凉国公跋扈,有贪功之嫌。臣领河南道提刑按察使司衙门,奏请殿下下令驳斥凉国公,言明河南道平定叛乱之事,不可以殿下为诱。”
“臣等附议。”
“请殿下下令,申斥驳斥凉国公所请军略之策。”
“臣等请殿下以千金安危为重,留朝廷重兵,河南道军马拱卫开封城,防备不臣叛贼。”
随着裴本之和高于光两人的开口,一众跟随而来的两司衙门官员,纷纷出声附议。
朱允熥望向眼前纷纷表明态度劝谏的河南道两司衙门新任官员们。
他轻咳了一声,眼角的余光扫向一旁许久不曾说话的朱高炽。
小胖没来由的后背一凉。
朱高炽低着头都了都嘴,目光转动了两下,抬起头面带着一丝微笑看向在场的官员们。
“周王府三护卫的军马还在开封城吧。”
朱高炽此言一出,立马引得裴本之等人侧目凝视。
此刻的大明律,明确规定了凡就藩的宗室亲王,王府之下各有王府护卫都司,聚三卫兵马拱卫藩王安危。
周王府封地开封,自是有三卫兵马。
只是因为如今周王朱橚还被羁押在开封牢狱之中,在场的人很显然从一开始就将周王府给排除在外。
周王府的三卫兵马,自然也被划定在了不可信的范围内。
这些日子,开封府城的城防皆是有于马治下的万余兵马,及汤弼麾下的羽林右卫军马轮番值守。
至于周王府的三卫兵马,早就被调出城外,于城外安营扎寨,明为内外拱卫呼应开封府城,实则只是将这支尚且存疑的兵马给调出城外。
朱高炽望着众人,继续道:“开封城目下有军马,羽林右卫五千,都司衙门数千,周王府护卫都司一万五千余。
若是依凉国公奏请军略执行,两万多的兵马调动,自不可能藏匿了踪迹,势必会引来河南道境内叛贼注意。
只是开封城是否可借照古人之策。羽林右卫换下军装,散于城中。开封城军马外调,每日行军,埋锅造饭,必增设数目,以为掩饰。
若河南道叛贼尽来开封,则城中亦有羽林右卫五千余,可供驱使护卫城池,拱卫殿下安危。布政使司衙门及都指挥使司衙门,亦可征辟城中人家,尽出家仆、家丁,作为羽林右卫策应,一同守御开封城。”
朱高炽很忧伤。
他发誓,自己不过是熥哥儿的一个传声筒,自己所说的这些话,也必然早就在熥哥儿心中有过酝酿。
只是因为眼前河南道三司及汤弼尽数反对蓝玉的军略之策,而熥哥儿却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持反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