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曾与今日校场上被一同砍了脑袋的开封大户们,此刻就像是一只只受了惊吓在笼中角落里缩成一团鹌鹑。恐惧、不安,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楼上楼下,一片安静。
从监斩校场办完差事,领着人过来走过来的高于光,落在后面瞧见此时的场面,便缓步停了下来,站在远处默默的注视着二楼的过廊。
裴本之向着楼下看了几眼,随后抱拳拱手轻声道:“殿下,布政使司衙门该就今日之事,奏知应天,不知殿下可有寄言。”
裴本之特意将最后的那‘寄言’二字说的格外重。
过廊楼下的开封府幸存人家,聚在一起,几家能说得上话的人,则是小心的抬起头看向二楼的过廊。
“今有河南道生叛,草民等家中虽无万亩良田、万贯家产,却也愿尽一份薄力,相助官府衙门平定河南道叛乱。”
“今日朝廷斩河南道犯官吏,革故鼎新,三司衙门自此励精图治。草民等虽于草莽乡野之间,却也知晓朝堂律令,必当事事躬问官府衙门,创河南道太平繁盛。”
楼下的鹌鹑们再一次的表露出心迹和态度。
朱允熥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的敲动了两下,轻笑声从楼上传递到了楼下,传入那些人家的耳中。
待到这些幸存的开封府人家再次抬起头时,那二楼的过廊下早就已经人去楼空,空无一人。
当众人茫然不知他们这些幸免于难的人家,究竟会是个怎样的结局之时,一名身穿绿袍的布政使司衙门新任小官儿,已经是从楼内走出来,到了这些人面前。
“布政使司衙门,督令开封府城各户人家,出家仆、家丁,移交都指挥使司衙门编练,共同守御开封城。”
“督令,开封城各户人家,开仓捐粮,供城内百姓、军马食用。”
“督令,各户人家足数上报户下田亩,无有错漏,于布政使司衙门登记造册。”
绿袍小官儿传完了话,便踱着步子从这些人的眼前走出院门。
而那些可以算得上说是开封城的‘幸存者’们,当即便再次争先恐后的要冲出院落,抢先赶回家中将布政使司衙门交代下来的事情,抢在第一个给办好了。
谁也不想成为今天那监斩校场上尸首分离的倒霉蛋。
布政使司衙门公堂上,裴本之捧着一本由衙门官吏整理出来的奏报,送到了朱允熥面前。
“殿下,这是今日开封城所生之事,布政使司衙门整理出来的汇总,若是殿下审阅无误,臣便将其与一应犯官吏、人犯签字画押的供状,快马发往应天。”
朱允熥只是低头扫了一眼奏疏上的题跋。
河南道恭请上晓斩立决事。
这就是先斩后奏的事后请罪疏了,里面也定然是将今日开封城为何会弄出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解释一遍。
无甚好看的。
朱允熥弹出一根手指头,将奏疏往外弹了弹。
“发应天吧,余下便看河南道之局,是否会与我等设想一般了。”
裴本之轻步伸手,重新取回奏疏:“于都司亲自亮出旗号,已经于先前领兵出城,开封府已督促城中人家编练家丁、仆役,会同各司衙门差役,封锁城门,守御城墙。”
朱允熥微微一笑。
“那我们,便坐观城头。”
……
应天城。
几日来,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似乎,就连城池上的天空也被拉低了许多,压在应天城头,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官员们自出了家门,走在路上,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静悄悄的东城官署衙门区域,像是一片死城。
吏部衙门,文选司公房。
原文选司主事,现已转任考功司主事,留下的空缺由只在通政使司衙门正八品知事官位子上干了半年不到的一介朝堂新人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