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傲娇的身影,邢段长苦笑着摇摇头。
“这个老陈啊,还是跟当年一样倔强。”
四年前,陈处长从部里面调任前门机务段的副段长,负责机务段的日常工作。
陈处长以前是搞政工的,做事情非常古板,张嘴闭嘴就是“规定”、“规矩”。
他在工作中确实没有私心。
但是前门机务段刚改建不久,各项规章制度混乱,还承受着巨大的运输压力,如果一味按照规定办事儿的话,工作没办法开展。
当时邢段长是副段长,带着一帮车间主任反对这种做法。
陈处长也得到了原工会黄副主任,教育室王副主任等七八个政工出身干部的支持。
老段长年纪大了不管事,双方在工作中经常争吵。
后来一件事,彻底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一个五十多岁的扳道工在工作中被人力轨道车撞倒了后送到了医院里。
按照部里面的规定,扳道工受伤能报销医药费和住院期间的食宿费用。
陈处长以此规定为理由,只给老扳道工报销了半个月的费用,一共是两块五毛钱。
但是邢段长得知老扳道工的全家都死在了战争中,他孤身一人没人照顾,当初住院还找了同村的人帮忙。
后来出院后,又在家里躺了足足一个月,看护费和生活费也是笔不小的花销。
段里面补偿的两块五毛钱,压根无法覆盖老扳道工的损失。
邢段长向陈处长提意见,希望段里面再给老扳道工补一些钱。
但是陈处长死搬教条,拒绝了邢段长。
邢段长当时年轻气盛,见不得基层工人被欺负,抄起煤铲子要把陈处长腿打断,让他进到医院里躺半个月,只补给他半个月的钱。
陈处长吓得脸都白了,还想坚持规定。
段里面的工人们得知了这事儿,把他给堵住了。
让陈处长拿出规定,他们才离开。
这下子陈处长抓瞎了。
哪有这样的规定啊
没办法,陈处长只能捏着鼻子又补给老扳道工补了五块钱。
这事儿被路局知道了,考虑到陈处长的做法激化了基层矛盾,这才把陈处长调回路局。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李爱国给出了点评:“段长,陈处长这种人就属于那种研究规定,把人研究傻了的人。
上面制定规定的目的,是为了公平,为了保障铁道工作的顺利进行。
不是为了规定而规定。”
“你小子的见解越来越高了,这个道理我琢磨了那么多年,怎么就琢磨不过来呢。
晚上喝酒的时候,我得好好跟老陈唠一下这个道理。”
邢段长转身准备走,突然又回过头看向李爱国。
“下次不允许打人了啊。”
“绝对不再打人了,除非我忍不住.”
“.”
铁道是个纪律部门,司机组也是个纪律队伍,作为火车司机必须要能管理这支队伍。
对于那些老油条来说,拳脚比任何语言都有说服力。
甚至,老油条挨了打,还只能把苦水吞进肚子里。
黄婧本来还以为二两煤下车后会找李爱国的麻烦,结果这家伙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有人问他脑袋咋受伤了,他表示是撞炉膛上了。
“师傅,谢谢您最后给我上了这一课。”
黄婧拿到火车司机的证件后,跑到李爱国面前,冲他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以后你专心行车,就不枉费我一片苦心了。”李爱国帮着徒弟整整衣领子,又询问了几句。
得知过几天机务段会组织一支由女司机、女副司机和女司炉工组成的三八司机组,承担从京城到郑洲段的客运任务。
李爱国也松口气。
这条路线虽然距离远一点,但是因为是主干线,铁轨状况非常好,维护也跟得上,事故率低。
“好好干,等你行车的时候,师傅给你送行。”
“师傅,我想请你跟师娘吃饭,东来顺怎么样”黄婧道。
“等你拿到第一个月火车司机的工资再说吧。”
李爱国拒绝了黄婧的请求。
推着自行车回了趟工作室,肝了一阵子书后,准备去铁道研究所盯一会信号处理小组的工作进度。
刚出门,就听到一道声音。
“李大车,我有点事儿想跟您汇报。”
扭头看去,只见二两煤躲在旁边的角落里。
他四处张望,好像担心被人发现了。
“怎么了”李爱国走过去问道。
二两煤压低声音说道:“工会的王副主任想要害你!”
“什么”
“王副主任好像知道了我是被你打伤的,私下里找到我,让我去路局告你的状,他会帮我讨回公道。”
二两煤拍着胸脯子说道:“我二两煤虽然懒,但是不是坏人啊,哪能干出那种埋汰事儿呢。”
他讪笑两声,挠挠头:“另外,我当时确实犯了错误,要不是你一脚踹醒了我,火车说不定就溜车了。”
李爱国眯了眯眼睛,道:“工会的王副主任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