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重黎心中一软,给了迪迪一个拥抱。
迪迪熟悉这种拥抱,这感觉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迪迪身体从僵硬变得柔软,她回报以热烈的拥抱。
重黎感觉胸前滚烫,那是迪迪的泪水。迪迪哭了,还一边喃喃的说,“快走,求求你了。”
“那你怎么办?”重黎心很痛,这个感觉,就仿佛自己是未晞,现在又在另外一个时刻——他和迪迪飞升的时候。
“不用管我。”迪迪抬起头,重黎看清楚了她的坚定眼神。
“跟我一起走。”
迪迪紧紧盯着重黎的眼睛,像是想从里面看到另外一个熟悉的人来,但迪迪没有看出来,她觉得希望破灭了。迪迪很茫然,她摇着头,反复的说,“不。”
天界,它是如此宏伟,曾是无数泥巴种的终极梦想。
它是一座真正的天空之城。它的外壳厚达几百米,由金属和有机物交织而成。它坚固无比,支撑着天神一族完成几千年的星际流浪,隔绝了无休无止的太阳风和宇宙射线,为天神一族保留了最后一片宜居的空间。
它曾伤痕累累,穿过小行星带的冒险差点要了它的命,抵达人界几乎是它的极限。对天界的修复,自伏羲的时代就在进行,为了修复天界外壳上无数条沟壑般的裂口,天神与人类精诚合作。天神在人界修建了八十一个研究院,有的研究院负责生产机械,有的培训人类,有的冶炼金属···他们把产品提供给人类。
人类驾驶机械从事几乎所有的劳务工作,其中最为危险的工作,就是驾驶浇注机了。浇注机是一种类似于工蚁的机械,能通过履带、钢钉在天界表面爬行,它有个储藏舱,装满高温的合金熔液,有个喷射枪,把合金熔液浇筑在天界的伤痕上。这个修复过程十分缓慢,就像伤口愈合一般。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天界外壳的整体性和安全性。
句芒曾经干过这行,并觉得这一行既危险又没有前途。因为浇注机经常出现故障,有时候是生命维持系统意外关闭,驾驶员如果没来得及等到救援,他会冻成一座满是惊恐表情的冰雕。大部分的时候,会是浇注机失去吸附力,从天界坠落到人界,有个别人有幸化作了流星。
几千年以来,至少有一百万人死于这种坠落事故。但是,人类出于对天神一族的信仰,一直心甘情愿的干着这番事业,并且无怨无悔。直到现在,修复工作还在继续,因为天界总是旧伤未愈,又生新伤,一枚流星就有可能让几十年来的工作成绩化为乌有。
在坚硬厚实的外壳下,布满了错综复杂的通道,宛如迷宫,延绵几十亿步,连接起这座天空之城的各个角落。数十年来,重黎无数次在通道中穿行,除了天神一族的生活区域,他的足迹几乎遍布整座迷宫。
在以往,重黎一般是乘坐车辆,有时候会驾驶金乌,甚至有一次,他驾驶了女魃——为了帮助祝融修理调试这台让人望而生畏的战争机器。但这一次,他像丧家之犬一般,发足狂奔。
迪迪话中有话,重黎想起了金乌的坠落。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犯下检修错误,直到祝融告诉了他真相。第二十一研究院的皇族们因为嫉妒,而飞升者因为怨恨,对火鸦的引擎做了手脚。颛顼震怒,有的天神被要求自裁,所有相关的飞升者全部被流放。
迪迪的预警,让重黎反复思考。上次是第二十一研究院的禺强,还有他身后的共工。这一次是谁?是岐伯吗?还是祝融?重黎心中一寒,他知道是谁了。
是至高无上的颛顼。
重黎想起上次和祝融的谈话,“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天帝的意志。”重黎自嘲的笑了笑,心中满是苦涩。他并不怪祝融,因为他知道,从来没有人敢于违逆颛顼的意志。但是重黎想不通,颛顼为什么要用手术这种麻烦的手段。
重黎当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颛顼对祝融的一场试炼。祝融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颛顼为此十分欣慰。他之所以同意祝融以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法,是因为他也是一位父亲,这是他对祝融最大的善意了,仅此而已,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