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转过身,面朝东南方向,双手捧着肉块放在一片干净的蕉叶上。又折了三根草枝,插在肉块前,随后撩起袍摆,弯下双膝,恭敬磕了几个头。
“今天是家母的祭日。”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对支狩真笑了笑,“修道之人本该看淡生死,然而血浓于水,终究是无法看淡的。你说,老道在宗门待了百年仍是个道童,而今又功行大亏,得道无望,家母在九泉之下,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支狩真宽慰道:“前辈修行的根基未损,未必就不能再进一步。”
清风看看少年,忽而笑起来:“不会的。家母不会觉得失望,我能好好地活着,她就比什么都高兴。”
他用力按住少年的肩头:“你懂么?”
忽然间,支狩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心头猛然一颤,抬头望着老道深深的眼神。这一刻,少年孤暗的心仿佛被剑刺穿,有一丝光慢慢渗透进来。
“孩子,用完这顿,你我就要各奔东西了。”清风点起篝火,烧烤繇猊肉块,火苗舔动,浓烈的香气一下子窜出来。
支狩真忽而觉得茫然若失,他下意识地靠过去,离火堆近一些,火光摇曳着两个人的影子。
“道可道,非常道。”清风凝视少年,缓缓说道,“剑心需要历经打磨,方会真正通透。我看你貌似随和,实则心性孤僻,易走极端。其实多与人交流攀谈,未尝不是一种修行。”
蓦地,他抬起头来,目露惊色。一个雄浑高昂的嗓音穿透密林,远远传了过来:“错了错了!简直是胡言乱语,荒谬不堪!”
燕击浪!
支狩真猝然跃起,拔剑出鞘。
“燕道友,不知老道这些话错在何处?”清风目光一闪,神态如常地翻动肉块,油汁滴到火焰上,发出“滋”的一声。
燕击浪携着慧远的小手,大步而来,洒然道:“历经打磨的剑心,还是你自己的心么?在洒家看来,那不过是一块被磨平了棱角的卵石!”他龙行虎步,走到火堆旁,无视执剑相峙的支狩真,大剌剌坐下,解下腰系的青皮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抹抹嘴角乱须,“什么是修行?无限风光在险峰!于极端处走出路来,才叫修行。”随手把青皮葫芦抛向清风。
“刚极易折,过犹不及。”清风接住青皮葫芦,略一犹豫,饮了一口,将烤好的繇猊肉块递给燕击浪。
“穷极生变,否极泰来。”燕击浪也不客气,撕扯肉块,咬得满嘴流油。
“因人而异。”
“大道无异。”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你一口酒我一口肉,言辞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支狩真手握断剑,与小和尚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