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矢魄中的潜意识,只会和一个人后来的经历混杂在一起,然后在梦中似是而非地展现。
只有像他们这样修行过入梦术的修行者,才能今天一个人的伏矢魄中,看到那段完整的记忆。
如果说章浩天的梦境每次都一模一样的话,那就不是伏矢魄出问题,而是另外的问题了。
只是一时间束观还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这一生,一直被这个梦折磨着。”
章浩天朝着束观苦笑了一下,继续讲述。
“每次从那个梦中醒来,我都有种痛不欲生想要发疯的烦躁,有人说我章浩天在战场上是不要命的,是章疯子,章大胆子,其实很多时候我是真的在发疯!”
“有时候我觉得就这么在战场上战死了,一了百了,不要再受那个梦的折磨,倒也是不错的事情。”
“章老先生,你以前没有去看过医生吗?”
“看过,我们大华的华医还有西医都看过,可是没有用,甚至后来我想要靠安眠药来麻醉自己,却还是不能阻止那个梦的出现。”
“章老先生,那个梦经常出现吗?”
“自从我小时候做了第一次做了那个梦之后,倒是很久之后,大概过了两三年吧,才第二次做到相同的梦。”
“只是因为那个梦给我的印象太深刻,在此后的几年中,我依然能记得梦中的所有细节,仿佛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般,所以在第二次做这个梦的时候,我马上就想起自己曾经做过同样的梦。”
束观微微皱了下眉。
一般都是情况下,梦中发生的事情,在人醒来后会隐隐约约地记得大概,但是不大可能会记得所有的细节,因为梦境本生就是一个人无数杂念的混合。
一个能够清晰记得所有细节的梦,确实很怪异,甚至可以说并不是梦了。
但是此刻束观并没有打断章浩天的讲述。
“而从第二次做了同样的梦之后,那个梦就开始经常出现了,有时候是半年一次,有时候是两三个月一次,而随着我的年纪渐增,那个梦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到了近几年,几乎十天半月就会出现一次。”
“而这次来申城的三天,我每天晚上都会做那个梦,然后从梦中醒来后,就再也难以入眠。”
章浩天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束观,再次苦笑了一下道:
“如果以前那个梦出现地这么频繁的话,我想我可能活不到现在。”
束观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沉思了一会,接着说道:
“章老先生,您能把你的那个梦中发生的事情,具体地和我说说么?”
“关于那个梦,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不过……”
章浩天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了些许犹豫挣扎之色,接着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道:
“今日来这里之前,我也曾想过,终究要把那个梦中的事情告诉别人……”
“梦开始的时候,我走在一条青石板路上,边上是一个很大的湖,湖中有很多荷花……”
说到这里的时候,章浩天突然又顿了一下,他眼中露出了奇怪至极的神情。
“我是后来才知道那是荷花的。”
“因为我是甘洲人,从小在我们那边一个黄土高坡下的窑洞中长大,而我十四岁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荷花,甚至连湖都没怎么见过,所以在我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只觉的这花长在湖水中,长在一片片巨大的绿叶上,真是好看。”
听着章浩天讲述的束观的眼中,也露出了奇怪至极的神色。
人或许会梦到一些他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或者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奇怪东西,但是所谓的奇怪的东西,其实都是他曾经见过东西在梦境中的组合罢了,但是人不可能梦到一种现实中存在的却从来没见过的东西的。
“我一直沿着那条青石板路走着,走进了一个村庄中,那个村子里的人,好像都认识我,见到我的时候,主动地会站到道路的两旁,笑着跟我点头问好,并且用一种奇怪的称谓称呼我……他们都叫我少门主。”
“而那个村子中还有很多奇怪的人,他们有的在水上踩着那些荷叶行走,有的只要轻轻一跳,就能跳上几米高的屋顶,我甚至看到一个老头蹲在路边,两根手指搓了一下,手指尖就冒出了一团火苗,然后就点上了旱烟,他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跟我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那句话是:少门主,今天的那个小姑娘,是阿拉亲自去城里给你抓来的,诶呦喂,真嘎是水灵灵的。”
随着章浩天的讲述,束观的眼中讶色越来越浓。
章浩天梦中的这个村子,在其他普通人听来可能很诡异,但是在他听来却并没有什么特别,好像……是一个全是修行者的村子。
当然最诡异的事情是,章浩天原先在讲述的时候,全程都是用他那带着浓重甘洲口音的官话在讲着,但是当转述那个老头的话时,却突然变成了非常地道的申城本地方言。
那地道的程度,让束观觉得跟他接触过的申城本地人的口音没有任何区别。
这自然是很诡异的一件事情。
或许在梦中章浩天听这句话已经听了无数遍,但是听了无数遍,却也很难用纯正的地方口音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