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杆的前端是一个黄铜烟盅,烟盅上雕刻着首尾相连的一龙一凤图案。
取题俗是俗了点,但雕工却是让人叹为观止,关于这一点,就算束观在这方面只是门外汉,也是看得出来的。
鸽蛋大小的烟盅上,那一龙一凤雕刻都不但极为传神,甚至连龙身上的每一片龙鳞,又或者凤冠上的每一根翎毛,都雕刻都让人历历可见。
烟杆和烟盅连接处的地方,则悬挂着一个束观现在的手掌大小的蓝色烟袋。
烟袋用的是桃源村中土染的纺布缝制而成,上色和布质都颇为粗陋,但烟袋两面的绣花却是精美至极,一面绣的是耸立的高崖,一面绣的是村外的那条小溪。
特别是那条小溪,绣的竟给人一种溪水潺潺,游鱼跃出般的生动感。
这根烟杆是老瘸子自己做的,包括烟盅上的龙凤是他自己雕的,烟袋上的图案是他自己绣的。
此时束观一把拿过烟杆,从烟袋中拈出一撮烟叶,塞进烟盅内,接着又拿起烟杆旁边的火石火镰,将同样用黄铜制成的烟嘴塞进自己嘴巴内,然后屈起膝盖顶在烟杆的中部,这样四岁的束观伸直双手,勉强刚好能够到另一头的烟盅。
束观用火石火镰击打了几次。
以他现在的力气,要用火石火镰打着火,是比较困难的事情。
但今天很走运,倒是真被他点着了烟叶。
然后束观深深地吸了一口。
一股让他怀念不已的烟草味从喉咙间深入肺部。
和以前抽惯的卷烟相比,旱烟的味道厚重中略带一丝苦辣味,有点呛,却透着干爽。
束观的灵魂是一个老烟枪,但他现在的这个身体,却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而且是比卷烟的劲要大很多的旱烟,他的身体还承受不住这种强烈的刺激。
一口旱烟吸入喉间,束观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朝老瘸子那边又望了一眼。
幸好,老瘸子的耳朵也一直不怎么好,似乎并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依然背对着束观,蹲在他那对辛苦从山林中采来的药材中。
在等待了几秒之后,放下心来的束观,开始大胆地拿着烟杆,一口接一口地吸了起来。
在挺过了最初的不适之后,他整个灵魂都因为尼古丁和某种久违的情感而产生了巨大的愉悦。
所以说,戒烟从来没有成不成功的说法,因为你不知道你哪一天会复吸回去。
而复吸的快乐,是来自你精神深处的欢畅和放松。
春日的下午,阳光明媚。
一个长着一脸黑麻子的四岁小童,独自坐在长板凳上,拿着一根他近半身高的烟杆,娴熟地吐着一个个烟圈,所有的忧伤和烦恼,似乎都暂时随着那些青白色的烟圈消散了。
于是丑陋小童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而尖锐。
束观又开始思考那个他已经思考了四年的问题。
那就是这个桃源村,为什么会存在!
这是这个看似普通的小山村,唯一让束观想不明白的问题。
这个村子看去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样一个村子会存在,本身就是一件最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