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看看那个工厂,是不是他猜想的那种工厂。
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只是里面的景象,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个厂区里面,在高高的布满铁丝网的围墙之内发生的一切,根本不像是人间,而是地狱。
束观本来以为大昌纺织厂内的那些女工们,处境已经够悲惨了,但是在走进久盛面粉厂之后,他才发现至少大昌纺织厂得工人,至少还活的像一个人。
而在久盛面粉厂内,工人们活的则是像猪猡。
束观看到了很多女工,也看到了很多只有十来岁的童工,一个个蓬头赤脚,面黄骨瘦,眼睛凹陷,几个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皮肤疾病,或者生疮,或是烂脚,眼神中没有任何生气,仿佛已具具行尸走肉。
她们煮得地方,时一个哥不足十平方眯的狭小房间,却要住这十几二十人,每个铺位铺着一些稻草,稻草上盖一床草席,至于吃的食物都是发霉的糙米、烂菜叶。
车间内面尘飞扬,蒸气如雾,空气污浊,一个个手臂瘦的像麻杆的女人和小孩,在里面辛苦的工作着,车间外站着一些膀大腰圆的监工,手中握着皮鞭,盯着车间中干活的女人和小孩,如果谁的动作稍慢了一些,就会被拖出去一顿鞭子,抽完之后再赶回车间干活。
束观行走在厂区之内,看着以幕幕惨不忍睹的景象,心中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压地他喘不过气来。
他想做些什么。
但又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仙归仙,凡归凡。
他是天庭之卫,他要管的不是这些事情。
束观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事情,可能每天都在许多地方发生着,自己只是偶然遇到了其中的一件。
束观一次一次地压下心中的冲动,告诉自己不能去杀这些凡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
然后,他就遇见了刚才接待过她的那个满脸横肉,脸上长着黑痣的中年管事。
当时那个中年管事,正让两名手下,将一名衣裳褴褛的小姑娘,拉进他的办公室。
那个小姑娘最多只有十三四岁。
中年管事将她压在了桌子上,扒下了小姑娘破烂的裤子。
小姑娘没有挣扎,没有哭喊,只是呆呆地睁大着眼睛,眼神是那般的麻木。
而就是那麻木的眼神,刺痛了束观的心。
于是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束观,走了过去,一巴掌拍碎了那中年管事的脑袋。
有些事,是忍不了的。
至少束观做不到。
……
李至霞沉默地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弟子,很久之后,他问了一句。
“那个凡人,和其他的修行者有牵扯吗?”
“没有。”
“你杀他的时候,那里有发生异事吗?”
“没有,只有一些惨事,凡人间的惨事。”
于是李至霞又沉默了许久,他那一对又直又黑的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然后眉毛中间的空隙消失了,于是李至霞的额头上,多了一道直直的横。
李至霞的一生,就像他的眉毛一样,活得很直。
也很固执而又严谨。
对于善已观守护的天规,有着绝不容许他人亵渎的坚持和坚守。
但是现在,他的弟子,却亲身犯了天规。
沉默许久之后,李至霞深深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束观的身前,在束观的头顶上方,缓缓举起了右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