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脆响声中,那只手被拍开。
陈太微站在她的面前,满脸的不可置信。
术法启动的瞬间,他便已经造出了‘势’,照理来说,无人可以破解才对。
可姚守宁先前拍他的那一巴掌,却似是穿破了他的幻影,打中了他的真身。
他若有所思低垂下头,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只见被姚守宁拍打到的地方,血肉消失,露出雪白如玉的指骨。
陈太微皱了皱眉,接着手指活动了数下,瞬间功夫,血肉重新将枯骨覆盖,他的手又恢复如初,好似先前被打回原形的一幕只是幻觉。
“你获得了传承!”
他叹息了一声,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对,我得到了传承。”
姚守宁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伸出双手,抱住了倒地的母亲。
“没想到天命果然难以抗逆,最终竟会是我推了你一把,送你到了应天书局。”
陈太微那张一向气定神闲的面容变得凝重,他的手还在揉搓着先前被姚守宁拍开后现出原形的手掌,久违的痛楚令他皱了皱眉:
“三十三年前,我就感应到了应天书局上,出现了我的术法气息。”
他顺着术法追踪而至,窥探到了一点天机。
“我听到有人在说,她/他是南昭柳并舟的女儿未来嫁人所生的孩子。”
应天书局是受辩机一族掌控,他当时听得并不是很分明。
随后又因为被空山先生发现,及时切断了那一股术法的连接,最终只使他得知了极少的信息。
但就凭着这一点信息,他推断出此人是未来辩机一族的传人,且与未来的自己会有联系。
“通过柳并舟的名字,我找到了张饶之。”
他叹息了一声:
“他要我立誓,发誓在你未获得传承之前,不能伤你性命。”
陈太微想了想,失笑道:
“我太过自信,受了自己的推演之术的误导,竟误以为你姐姐才是辩机族的传人,因此倒将你疏忽了。”
‘唉——’他又叹了一声,搓了搓手腕:
“当年任我聪明绝顶,恐怕也绝不会想到,三十三年后,竟会是我亲手送你回应天书局,以致留下这么一个祸根。”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当夜以神降之术附身于姚若筠身上时,柳并舟提到张饶之当年对他的点评:任自己占尽天时、地利,却缺少人和。
莫非自己也是姚守宁占尽的‘人和’一环?
姚守宁没有理他,而是焦急的去看自己的母亲。
好在柳氏虽说气若游丝,但却并没有死。
她看到柳氏头顶之上,一小簇弱小的火光闪烁着,并没有彻底的灭绝。
那是她回到柳氏年少时,送她的礼物,却没料到会在多年后保住了柳氏的性命。
姚守宁心中一松,眼眶湿润。
“你如今已经获得传承,我与张饶之间的约定自然作废。”
他一挥扶尘,俊容含笑,一双眼睛里却寒光闪烁:
“姚二小姐,对不住了。”
柳并舟等人闻听此言,意识到不对劲儿,正欲上前,却不料被陈太微拍开的狐妖发出怪笑。
一时之间,屋内妖气大盛,红狐身体一扭,无数道狐影从它身上跳出,将所有人缠住。
陈太微单手画符,符成之后他举掌一抹,符影在半空中被他抹开,瞬时化为六道并列的灵符。
这位极有可能来自于七百年前的道教魁首确实非同凡响,不止是道术出众,且面对姚守宁时,并没有因为自身实力而托大,而是拿出了全部的实力,要将她当场扼杀于姚家之中。
他手掌一推,那六道灵符便随即四散开来,飞至六个方位,迎风便涨,眨眼间变成六道闪着灵光的道法之墙,将姚守宁、姚婉宁、受伤的柳氏及陈太微困在了里头。
“你纵使接受了传承,但因为才与空山见面,所学不多,现在是你最弱的时候。”
屋里陆执等人的急喊声、打斗声随着符墙的出现,刹时全都消失了。
陈太微一抖手中扶尘,那扶尘化为一支银光闪烁的长剑,握于他手。
年轻俊美的道士以剑尖指向姚守宁,转头觑了一眼地上的柳氏,凤目含笑:
“妖怪果然没用。”
他‘嗤’了一声,眼波转动间看向姚守宁:
“你母亲受狐怪一击,本该死了,但她命魂之火格外旺盛,显然命中注定不该死在此处。”
他顿了顿,又说道:
“但她身缠妖气,纵使有这命火相护,但不出一半片刻,必死无疑的。”他又看向姚婉宁:
“你姐姐虽说胎中显现龙气,但毕竟年幼,不成气候。”
姚守宁看向了他,他笑道:
“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尽了事,你死后我与妖怪即刻退走,饶你姐姐一命,让你娘得到救援,如何?”
“我信不过你。”姚守宁摇头。
“信不过我?”陈太微似是十分吃惊,听了这话竟愣了片刻,接着才不服气道:
“我这个人最重承诺,当年你看我与张饶之有约有先,之前杀你没有?”
说完,抿了抿红唇,轻声诱哄:
“你可不要倔强,我这六道甲符,纵使天雷都无法轻易击透,只要拖得一时半刻,你娘便必死无疑了。”末了,有些哀怨的盯着姚守宁看:
“到时出了人命,又是何苦?”
“你不用哄我。”姚守宁笑了笑,答了他一句。
陈太微顿时愣住。
他细细端详少女,却见她神态笃定,死期将至,却并不像之前一样慌乱无助。
片刻之前,陈太微还记得柳氏受伤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打击,使她心防大破,险些被他掌控。
可此时她已经神态冷静,不再受他话语引诱。
这个变化是因应天书局而起的,莫非她在应天书局上,见了什么人,得了什么帮助?
“我不怕你,你也不是什么重承诺的人。”
姚守宁回他,同时心中一动,神识沉入识海,那里一条细细的血光连接了浩瀚的时光之海,她喊道:
“徐先生,徐先生。”
与空山先生联系上后,她算是正式加入了辩机一族,也拥有了与众前辈们以神识交流的本能。
只是此时她第一次独自使用,虽说先前听到众人‘说话’,但喊出‘徐先生’三个字时,心中仍是惴惴不安,深恐出错,亦或是徐先生并不能及时听到她的喊话。
好在她话音一落,识海中很快传来了一道冷淡的声音:
“我在!”
“是新人说话吗?”
有人插了一句嘴,姚守宁没有理他,听到徐先生回话的刹那,她心中一颗大石落地,连忙问道:
“徐先生,您是七百年前的徐昭徐先生吗?”
“七百年前?我不知道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孩子,但我确实是徐昭了。”那徐先生答道。
“我听人说过,太祖身边有四位至交好友,您是其中之一吗?”姚守宁再追问。
她的语气急促,其他人听得出来她遇到了危急之事。
有人便问:
“小孩需要帮助么?”
“距离徐昭七百年后——具体在哪一年、哪个时间地点,给个准话,我来相助。”
众人七嘴八舌说话,徐昭的声音夹在众人之中:
“不错,我与朱世祯一见如缘,很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他身边的人也很有意思,是人中豪杰,关系与我都不错。”
说完,又问:
“怎么了?”
“我想知道那位出自道门的孟松云——”
姚守宁来不及回答其他长辈的好意,将自己的要求说出口。
“孟松云……”徐昭微微怔了片刻,接着似是猜到了什么,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继而毫不犹豫将自己所知尽数说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