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听明白了李二在讲什么。
“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也理解,”她说,“但我瞧不起这样的人。”
“我听说圣人有那么句话,‘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主家与佣工之间,本来也没多少情谊……”李二的脸微微侧了过去,假装喝酒,用余光小心地观察她的反应。
“给过一碗饭吃的主家,若是结了死仇另说,若是并不曾结下什么仇怨,想叛主倒也不必处心积虑地寻找理由,”她轻飘飘地说道,“这世上总有人既想做不要脸的事,又想在史书上留点好名声的。”
“无论如何——”窗外忽然传来了十分熟悉的声音,“这附近多是并州乡邻,虽不比京畿之地繁华,好歹受将军庇护,也不至于要靠出卖友邻来换一碗饭吃。”
今天的张辽内着鱼鳞铁札甲,外套罩袍,看着很有点儿教导主任同款的感觉,尤其是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了金属片互相交织摩擦时的声音,特别冷硬。
但他整个人似乎心情不错,笑吟吟地就走了进来。
李二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想要行礼,被他不经意地摆一摆手,免了礼。
“有事路过这里,正巧遇到贤弟,”他说,“这几日街巷可还安静?”
自然安静,怎么会不安静,这里是并州军人家属社区,他们这些外来的虽然不能直接吃到太师拨下的军粮福利,却也能间接吃到一点。
比如说蕃氏织的布可以拿给并州人换粮食,比如说羊家的肉也可以在并州人那里换来粮食,丈夫整日不在家,一个小妇人又不好出门去砍柴,于是街坊邻居谁多捡了些柴火,便与她换两斤粟米都是极方便的。
张辽这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宁静安逸的田园牧歌。
“一切都好。”她点点头。
于是那双清澈又明亮的眼睛弯了一弯,“那就好,贤弟若遇了什么棘手之事,便是寻不到将军,也可至城外营中寻我。”
【你看,】她道过谢之后,望着出门上马的那个背影,有点感慨,【整个长安一夜之间跟陷入大逃杀似的,这狗子却看不到。】
黑刃沉默了一下,再响起时,声音里带了一丝冷意。
【你错了,他不仅看得到,而且想得比你多。】它说,【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暗示你居住的这片区域是城中难得的桃源?】
【……哈?什么意思?】
【但他也错了。】黑刃似乎根本不准备为她讲解,并且完全跳过论述部分,直接下了一个结论,【他以为有些事能掩盖过去,他太天真了。】
不管张辽想掩盖的是什么事,至少长安城现下一片混乱是任谁也不能无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