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那些收拢回来的庐江兵看到他们的主帅是这幅模样之后不会再尊敬他,哪怕是自己的荆州兵,心中恐怕都要起了疑惑与不满!
这是真正的肉食者鄙!
刘勋什么都不知道,他被裹在皮毛大氅里,熏香与暖烘烘的气息让他得以让自己放空很久的大脑逐渐一点点恢复运作。
那并不足以让他重新变成那个精明又圆滑,矜持又风雅的庐江太守,更不足以令他重新领军,但终于可以让他想一点别的东西。
——比如说他要是死在这里,他有什么需要挂念的。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他没考虑过战争会死人,没考虑过自己上战场会死,没考虑过自己死后,家人会怎么样。
他的小儿子被派去广陵了,时时写信过来,日子过得很不错,这很好;
他的大儿子有些击筑弹琴斗鸡走犬的爱好,这不太好;
他以无所出为由,休弃了自己的妻子,其实她是个很贤惠的妇人,每次劝诫他时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他的尸体要如何运回去,他是琅琊人,能归乡安葬吗?那几个孩子都会回来为他守墓吗?
他们会真心实意为他祭奠吗?会奉上他喜欢吃的酒肉吗?
……他的魂灵,真的能享受到吗?
刘勋就这样在一片黑暗中浑浑噩噩地想着自己的事,身体一会儿像是坠入冰窟,一会儿又燥热得立刻就要燃烧起来。
战争这样可怕,他为什么以前全然不知道呢?
他根本是被吓破胆了啊!
还有那个愚蠢的小女孩,她也经历过这些吗?她上过战场,见过他见过的景象吗?
她杀过人吗?受过伤吗?
她害怕吗?
她会不会想,如果她死了,她的灵魂要往哪里去,她的家人又该如何,她的尸体会被人怎样处置?
她看起来那样没心没肺,跟街上走过的任何一个年轻人没什么区别,甚至她不耍蛮横时,还比人家多了点傻气似的。
她真的不害怕吗?
那件皮毛大氅安静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又传出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
蔡瑁可以安抚他,但黄忠是没有那个心思了。
他的精神绷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