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皇宫里。
病榻上的老人满脸皱纹,满头白发枯干的像深秋忘了烧掉的霜草,两眼深陷,呼吸微弱,眼看着便要死了。
太子赢梁,也就是洛阳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悲痛的情绪。因为他会是秦国新的君王,也因为他对这位老人没有太多感情,哪怕二十几年的岁月消磨了很多记忆,至少这件事情他记得很清楚,对方并不是自己真正的亲生父亲。
病榻上将死的老皇帝本来只是一个偏远的宗室子弟,凭着接人待物的先天本事与偶尔迸发出来的一次激情,远赴北海郡袭了郡王,甚至得了太守实职,在与北方野蛮人长达数十年的对峙里,他怯懦的性情被掩饰的越来越好,更是积攒了极深厚的实力,最终借着天下大势所趋,成为了秦国新的皇帝。这段历史可以称为中兴,甚至可以说是开国,老皇帝本应在史书上得到更浓墨重彩的书写,只可惜他生出了一个更加光采夺目的儿子。
当年的少年武神,现在已经变成能止小儿夜啼的北国杀神,就算在秦国皇宫里,也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不喜欢被称作神,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我也不喜欢被人称为太宗,或者什么宗,因为我觉得不管你还是以前的那些皇帝,都没资格排在我的前面,所以我决定登基之后就叫皇帝,以白为姓,你觉得白皇帝这个名字怎么样?”
洛阳说道:“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你今天晚上就死,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这句话,他向着殿外走去。
老皇帝盯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怨毒与痛悔的情绪。
咸阳皇宫里有无数座宫殿,以数量而论,只有齐国学宫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那些宫殿在夜色里就像是无数只蹲着、准备出击撕咬猎物的猛兽,被星光照亮的时候,更加狰狞。
洛阳走到最深处的那座宫殿里,挥手赶走所有的人,循着琴音找到了那个人。
一方池塘在廊下倒映着灯火,少女在那里轻轻弹着琴,白裙随夜色轻轻起拂,就像塘里的残荷。整个画面有种孤清可怜的感觉,很符合落难公主被幽禁冷宫的想象,但事实上她的眼神平静,根本没有这些多余的情绪。
“明天我就要登基了。”洛阳走到她的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里却满是宠溺与疼爱的情绪。
“恭喜师兄。”李淑抬起头来,看着他微笑说道。
洛阳眼里的那些情绪早已消失,说道:“齐国那边有确切消息。”
听到这句话,李淑神情微变,很明显比起秦皇驾崩,改朝换代,她更关心齐国的那件事情。
进入幻境的二十余名问道者,现在已经死了很多,还活着的基本上也都已经确定了身份,只有亥下学宫弟子始终没有现身。那位叫做苏仪的书生,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人发现过,没在幻境里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没有来过。
这是秦大最想知道的事情,但直到他被苏青冥杀死、逐出幻境,也没想明白苏仪是如何做到的。
李淑也很关心这件事情,让秦国的谍报组织查了很多年,终于在春初的时候查到了一些线索。
“他在这里叫张文仪,当年曾经求学于齐先生,后来去了齐国学宫,管理典籍,前年开始出来讲学。”
洛阳说道:“这些年他没有与外界接触过,只是前段时间收的一个弟子与赵国万松学院的书生有所来往。”
听到讲学二字,李淑大概明白了这位亥下学宫弟子想怎么做,但还是有很多不解。
“他是如何能把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如此之好?”
洛阳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说道:“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