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会有如果!恭施怀闽喃喃而语。 这句话却如一记重槌,一刻捣在胸口。恭施怀闽痛苦地佝偻下去,及时一只手将他搀住,否则他就要跌跪在地上。 佟光稹吓得不轻,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老师,你怎么了? 这一个节骨眼儿上,他尤其担心老师的身子。刚刚老师突然失状,使他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产生一股强烈至极的天忽然就要塌了的惊慌。 我没事! 恭施怀闽推开学生的搀扶,一眼扫见学生眼里的忧色,内心一阵怅然。是啊,他是恭施怀闽恭施怀闽啊 老胃病又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师的不耐烦使佟光稹安心不少,他几乎喜形于色,提出陪老师到医疗部去看看。恭施怀闽更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无比沮丧地看到,这‘长不大’的学生,眼里深处,居然闪动着孩子般的欢喜。 恭施怀闽不得不做回学生的老师——属世的那个恭施怀闽。 第一疑点是城内是否存在原发性超次声波发生源,或者偶发性发生源? 此方面佟光稹早已经做过详细调查,确定并不存在这一类情况;非但城内,入风道和回风道另外水压发电场输电通道也都仔细排查过,确认当时一切正常。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学生的工作,老师还是相当满意的。 早在实验阶段,对于穹顶安全方面,各种应力测试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实验证明,机械波不能穿透穹顶,对这一单原子力场的特殊交叉结构不产生任何实质性影响。所以包括地质性(当时并未监测到一定区域内有地震发生)海洋自然圈及生物性发生源,基本可以被排除在外。 恭施怀闽抬头望天,偶尔蓝星闪逝,渺渺而不真实。他忽然感到那些蓝色星光的随机明灭有一种规律感,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直觉?那些生物发出的光产生一种语言效果,一种人类智慧无法理解的语言效果?恭施怀闽无端无由生出一股来自心底深处的对神秘莫测的未知存在的敬畏。 起初佟光稹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那些神秘的发光生物搞的鬼,但生物体怎么可能发出粒子级能的振动频率?它的生物体结构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即或它是粒子级能振源的接受体,岂不一瞬间就灰飞烟灭? 回头再思考,世事尚且难料,何况自然界的奥秘又或许,这些奇妙的生物真能做点儿什么?佟光稹暗骂自己幼稚,甚至不敢让老师知道他如此想法,以为免不了遭到老师一番训斥。 事件的调查方向仍不能最终明确,迎头的困难却让师徒无法着手。人们对此种生物知之近无,除了海底之城的建设者们有幸远观,而且还是隔着一重‘天’。其余了解仅限于寥寥视频画面。且无论何种形式的接近,始终无法靠近其一定距离之内——它会先熄灭,然后快速消失无踪。 人们尴尬又无奈地不得不承认如此一个事实:人类或许即将遨游太空,眼下却只能在海底笨拙地‘爬行’。人们毫无办法捉住它,何谈加以研究? 它像鱼,却不形似,不发光时几乎是一个透明体;有流畅的游动外形,看不到任何外部器官;看不到它的内脏和骨骼结构。全智能系统仅能描绘出该种生物的整体外形及奇特的滑翔式的游动方式。 对于该种生物的归类问题,全智能系统完全给不出任何猜测性意见,更无从谈及该种生物的生活习性。全智能系统仅猜测该物种是以它们自身所产生的蓝光为互相交流的信息载体。 这等于是废话,地球人几乎都有此猜测。 如何才能够捉住它呢?或者可以设置一个陷阱,用次声波驱赶装置 恭施怀闽一下子跪在地上,痛苦地抓住胸口! 次声波驱赶装置那是一个海洋生物学家,为拯救被人类逼入绝境的海洋生物,耗费心血,白昼黑夜 柔柔恭施怀闽牙齿紧扣,几乎崩碎。 学生来扶,被他一把推开。 海风吹过,不断吹来。 恭施怀闽闭住眼感受海的气息,他闻到女儿的船就在前方,正向着他驶来 许久,他艰难张开双眼,军用直升机已在身后远处的停机坪落定。 女儿的船没有来,它还航行在大洋深处的某个地方 他焦切不舍地望着遥远的海平线,以为下一刻,女儿的船就会在那条海天交界线的某个点浮现出来。他的牙齿崩得‘咯吱’作响,就闭目深深呼吸,心里说:我女儿的发明,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不等佟光稹开口催促,恭施怀闽猛地转身,大步向直升机走去 佟光稹仰望蓝天里远去的直升机,忽然知晓了老师胃病的根源。 老师学生眼中含住泪水。他想到小师妹,喉头就哽咽了。 直升机群渐渐与海鸟混淆不清。佟光稹还杵立在停机坪上。海风有声,海浪起伏,海岛不动。 学生站在钢铁孤岛上,极目眺望,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孤儿 深夜。 侯晓峰躺在床上,屋里一片漆黑。这个世界完全黑下来,另一个世界就明亮起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晓峰头脑里浑热成一团糊涂糨子。思路卡在症结上,他隐隐约约嗅到答案就在前面,突破便可得之! 显然引力畸变的范围与反重力引擎的功率成正比,这又如何呢?问题是它为什么会发生畸变,而不是像科幻电影里一样,飞船无声无息升空,送行的人站在底下向飞船挥手告别,一切看起来正常又和谐,什么负面效果也不会产生? 是不是共性互通原则下的微观个体的同频共振并非是单纯的物理常事,而实际是一种超语言机制下的物理响应? 若如此,自超宏观至极微观物理世界中,此超语言机制必然存在严格制度下的全向全维度超时空层级划分,并且个体之间的智慧倾向性的导向实行必然忠实于互倾或互斥指令!如此,指令中必然涵有指令层级权限标识! 那么,是不是人在模仿粒子层级的量子振频时,由于技术限制,对于更微观世界的普象或细节根本无从知晓,所以对更微观层面的指令特征一无所知,而那一层级的指令权限标识的缺失或不明,直接导致粒子层级个体在执行指令时,更微观层面群体中个体在面对不明指令时出现执行分歧,从而造成执行混乱,并产生连锁效应? 而这一理论的前提,必需首先假定超宏观宇宙至极微观个体,每一个层级存在体都必需是生命体,并且是智慧受体,至少具备‘yes’或‘no’的识别或执行能力! 又或者,是比人类具有更深层智慧的智慧受体,只是在人类智慧层面之外,人类无法触及那种智慧。所以无论宇宙天体还是微观个体,人类只当是按着奥理运行的无生命体;物性物理存在体而已! 因为人类拿这一切存在体与人类自身作比,并未发现与人类生命性质的共同点,以此界定超宏观宇宙(假定此型宇宙是存在的)多元宇宙(假定此型宇宙是存在的)宇宙及各级天体的非生命体性质。 人类渴望同性质生命的存在,以慰无知又自高的孤独,于是为自己造出了外星人,且存在于他们为其在幻想或臆想或妄想中指定的宇宙某处(包括时空平行宇宙异度空间等),之后疯狂寻找,极尽技术之能事。 结果绞穷了脑汁,一无所获。宇宙中稍有风吹草动,马上唤起人们的外星人情怀,便又是一番捕风捉影的狂热。
外星人何时已经变成人们的幻想情人?人们想见外星人想烂了眼,实在难忍相思之苦,就为自己制造具形化外星人。他们用科幻寄托相思,把对外星人的热爱播撒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无数颗奇异的星球上都留下了人类与外星人相交的身影; 人类见不到外星人,又由爱生恨,把外星人制造成反派,一次次想霸占地球,想毁灭人类,不过很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好外星人来了,咱们有好酒,若是那坏外星人来了,迎接它的将是万能的好莱坞! 无论人们如何穷极想象,所制造出来的外星人都必有一个共同特点:人类或动植物的仿制品;或者人类和动植物的杂交品种;或者人类和物质的杂交品种;或者动植物和物质的杂交品种;或者人类与非物质(可能包括暗物质及反物质)的杂交品种;或者动植物与非物质(可能包括暗物质及反质)的杂交品种;或者人类与动植物与物质与非物质的超混合品种,或者;的品种。可笑外星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人类将人气吹在其鼻孔里,于是其就成了有人性的活外星人。 人类找不到自己创造的外星人,对于妄想靠此得到永生的幻想就破灭,以致对永生的不可捉摸彻底绝望,于是更恨之! 少数‘聪明’人‘冷静’下来,警告愚蠢的同类说:不要寻找外星人! 可是外星人在哪里?就在你脑子里,是你创造了外星人,就连外星人三个字都是你创造的!是你用机率论创造了外星人,你以为宇宙足够大,甚至银河系也不小,地球人住不了这么多地方,闲着也是闲着 再扯就更远了 人类凭自己的智慧,永远无法触及自身智慧层面以外的一切,除非相信 侯晓峰相信,只所以天体或粒子按终极规律运行,是因为它们是与人类不同形式的生命体,而且是智慧受体个体!晓峰相信,人类之外的一切运行个体,都有选择并执行互倾或互斥的自由。 而低层级个体相对的自由,决定着上一层级个体运行的导向!比如一个团体有十个人,六个想往东,四个想往西,往往这六个人决定着这一个十人团体的运行方向。(此比十分简陋) 赝品毕竟不是真品,再像还是假的,总有细节上的伪处。人们的急功近利,或许便与引力畸变之间存在必然因果关系。 晓峰悲哀地发现,以人类现有技术,根本没有能力再在更深层次的细节上作伪!这其实在以后相当一段时期内可能都将是一条死胡同! 死胡同啊 一个女孩子,一个男孩子,隔着黑暗夜空中的时空,发出同一声叹息 3os/37oe,kj山。 多国环保组织联合调查小组的车队停在数十里外。 烈风带哨,干热中带着一股不真实的凉意。 曾经的雪峰二十年前就彻底变成灰坩土的颜色,从正南面看去,那平口的顶部也不见了。 一夜之间山顶崩塌,远远的,只还剩下东西两条山的肋骨直插向蓝色天空;云霄也不见了。 u峰的环状山口的南北坡这一次完全坍塌了,东西坡顶小部分坍落;自上下望,如同一对不规则的括号;或者更象从煊土堆里钻出半截的两只并指的手。 所有人面对眼前这一景象,一时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永久类冻土层的环形帽壳终于在温度的折磨下不堪承受,一夕崩解。升温的发条或许在一个半世纪之前就开始拧动,数十年前已经绷到极限,还在咯咯吱吱拧紧;冰雪护壳消解,渐露出山体真容,此消彼长,加紧了最后的升温脚步。 所幸,或者一半的不幸,高山塌了,地动山摇,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或者可能也没有造成动物伤亡。 南风更猖狂地奔向垭状山口,揭起漫天灰云,仿佛还要落井下石,挫骨扬灰。u峰的环状山头变成东西向的脊状,一夜矮了数百米。 也许是全球变暖造的孽,人们为此争论不休。 二十年前这里已经没人了,他们不能在这里等死。植物没长腿,所以只能原地接受未知的命运。太空游客看到了,这条小小的山脉完全变成了想象中死火山该有的颜色。 kj山坍崩成棱角分明的脊锥状。而k山却早在数十年前就被抹去了棱角,变成了平缓驯服的形状。可笑科学家们‘忧心忡忡’地在专业预言中模拟出的数十上百万年的演化过程,只用了区区数十年。 k山至高峰在数十年中被削落到4892米,却不知是什么存在,竟有如此大能力将山下居民奉若神明的圣山削去了棱角,变成如今平缓无锋的驯良形状。 科学家们始料不及,他们没能预测到微小的温度变化,竟对k山造成如此致命的打击。最后的冰川(已经不能算作冰川)融化的同时,雪线以上的半永久类冻土带的内部结构的强度其实已经进入快速弱化危机时段。 山上在岁月中悄然变化着,山下依赖神山过活的部落仍然例求着山神不离不弃的庇佑。然而山顶的光明日渐黯淡,人们为此惶惶不能安寐。 他们在无花果树下向山神祈祷忏悔,山神就赐予虔诚子民们熟悉的东风。东风来,山神愉悦,就赐下甘润的山泉。 不知何时起,山神的脾气变了,变得暴怒无常,就多多地从山上泄下山洪。山洪爆发,冲垮了山坡,巨石在泥流中翻滚着,在暴雨中冲下高山,或在白天,或在夜间。 人们在并不深沉的睡梦中惊醒,不晓得山神为何竟大发烈怒,居然要在暴雨的深夜将如此敬虔的子民们击杀在噩梦当中?! 他们点亮火光,却照不见灾难从哪里来;他们惊慌地跑出门外,火把就被暴雨浇灭了。 更远的村庄,人们早已跳上汽车逃向更安全的地方。有人还在屋中收拾财物和衣服,泥石流就把他们留在了屋里;有人把过多的东西堆到车上,车就陷在泥泞中,泥石流就把人和车永远留在泥泞里;人们的哭叫声与暴雨和灾难的声音混在一起,混淆不清,好多人惊魂不定六神无主,不知道要往哪里逃,该往哪里去 神山在岁月中失去光明;它变矮了,少了令人生畏的尖峰和锐利。令人一眼便心生敬畏的陡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自然之威下的驯服与平顺。 东风更劲,但它常常从平缓的山顶掠过,带走了更多的云。 东风常来,山神却走了。带走了山下最虔诚的子民的魂灵,带走了雨水和山泉,留给这片土地的是日益猖獗的干旱和仿佛漫天无边的风尘 世代居此的人们不得不离开这片深沉热爱着的土地。曾经的肥沃与丰饶,曾经的蓬勃与绚丽,日复一日被无情的东风卷走。 山神离弃了这片土地,永远不再回来了。 饥饿的斑鬣狗在泥淖里徘徊跋涉,它们鼓胀的肚皮在泥泽里拉出一道道泥沟,它们像猪拱着泥浆,拱出腐臭的尸体,咬烂肚腹,扯出内脏,连同泥浆和恶臭的血水混合物大条大条吞进敞开的喉咙里。 那些腐尸就像涂满巧克力液的动物糖果,分不清是哪种动物,或者山神的子民。有猫科动物远远盘桓,不住舔着嘴唇上的沥液,饥饿哀嚎着不肯离去,胆怯试探着,脚掌才一没入泥浆中又赶快退缩回去。 有鬣狗在,它们不敢进到泥泽里去。苍蝇不怕鬣狗,大群大群落在被撕烂的部位抢食。鬣狗下口的时候苍蝇就飞起来躲开,之后再落回来。迟钝的躲闪不及就被鬣狗一同吞进嘴里。 斑鬣狗不顾一切地翻拱着,有时还能扒出一只烂掉的兔子;偶尔在靠山体更近的地方翻出一只断掉一边翅膀的鵟。但那鵟瘦得只剩下骨架,没几两柴肉。 深陷泥潭不能自拔的同类夜魅般的哀嚎使斑鬣狗一时住嘴,但它们转头就忘记了它的存在,直到那泥潭变硬,鬣狗成群涌向同类嘤嘤嗡嗡的尸体,迅速围占苍蝇的食源,大块大坨分而食之 后来泥泽干涸了,龟裂遍布,鬣狗翻不开硬泥,不得不饿着肚子离开了。 鬣狗,是最后离开k山区的大型动物,再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