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什么时候开始,她需要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脸。 他何时,竟在她不曾留意间,已出落如此? 无形的针刺清楚地扎在肖安聆的心的表面,悠悠地痛。她情不自禁伸手摸侯晓峰脸上的青肿,是谁这么狠心,竟把他打成这样? 他,他,还只是个孩子! 晓峰若有若无地枕了枕那只轻柔的手,把手展开在她面前。 薄薄的一个卷,一点点温热的潮湿。 安聆的世界忽然翻覆,心猛地缩紧,木然垂下目光望了望他手上的东西,又望望扎痛她的那一小片青肿,无形的一只手忽就扼住了她的颈动脉! 哪来的?!她问,眼里泛出的泪水就流出来。只有晓峰听见,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南极凛冽寒风中的哭泣。 什么也不说;他什么也不想说。 哪来的!!她的身子仿佛歇斯底里地一颤,雪白颈项上鼓出一道血管的脊背。 有幸福的微风拂抚着晓峰的心,她如此在乎着我啊! 他的默不言语,他眼中不愿解释的笑意,惹恼了安聆! 还是那只抚摸那一小片青肿的温柔的手,忽就化做一个几乎不留余地的大耳光子! 晓峰双耳齐鸣,眼中好多东西活跃起来,仿佛受惊的蜉蝣。他感到挨受耳光的那片青肿的神经一下子全都惊醒过来。 从来不曾真切感受过她的手劲儿,真的,还蛮大!打偏过去的脸慢慢正过来,他的眼中没有悔意,只有幸福的笑意。 他拎起安聆的右手,那只小手冰凉,如一只风雪中的雏鸟。 放心吧,这钱是干净的!他温声说。 那薄薄的一叠钞票,带着他的体温和手汗,仿佛还带着静电。 她不是故意缩手,那只手的反应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冰凉的手柔弱,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被晓峰扣住,无力逃脱。 什么东西,或者是一个世界,在安聆里面爆发了,让她几乎无法站立。晓峰把就要散掉的安聆拥住,那片青肿就贴住她的头发。 安聆悔恨地哭出声音,还要加上心疼,更多的内疚。她忘记了他是谁,也再记不起曾经的谁 她垂下的双臂无力,那只手攥得紧无可紧,是他的怀抱使她不至跌落,她抖得如此厉害。 晓峰邪笑着飘然附在晓峰的耳边,吹着气,用言语激动他:她的,你不觉得吗!? 去你妈的蛋!晓峰咬着牙骂他。这一刻,他恨透了他! 机不可失!摸摸,试试手感如何?他的笑带着嘲弄和黠狯,只当晓峰的恶骂是耳边吹过的软弱无力的风。 他对晓峰了如指掌,知道晓峰的咬牙切齿,不过是驱赶激欲的纸老虎!他还清楚地看到,有东西在晓峰体躯里面苏醒,遍体流走。就谑笑晓峰说:你不是常遮遮掩掩盯着她后面看吗?又翘又圆,那么大! 滚你妈的x! 动手吧!过了这村儿可不一定有这店儿了! 什么东西硌着安聆,迟钝中忽然一股清明,身体的反应快过思想,不由贴紧感受,脑子里还未来得及去想身子为何如此,她是在做什么? 这时晓峰推开她,动作生硬而慌乱。 我去洗澡!晓峰错过安聆的身子,急急慌慌走出房间。 安聆身子一凉,忽又一空,仿佛突然某个世界消失了。她闭上眼睛,尽量往胸腔里灌进凉气。这四个字像火种,落入枯草密布的原野; 还好,火种正丢在白纹犀牛的脚边 晓峰匆匆洗完澡回到卧室,安聆和如因正坐在他的床边说话,见他进来,如因跳起来冲到他面前大声喊叫:晓峰哥,你怎么了!? 如因撞到晓峰胸口,晓峰抽动嘴角吸了一口凉气。如因摸他脸上的青肿,晓峰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双睁大的眼睛清澈地闪动着担心的浮光,让他不禁鼻子里有些酸痒。 走路不小心左脚踢到右脚上,活该跌了一跤! 他两手安抚如因的肩膀,是看着如因认真地说这话,以眼睛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不必大惊小怪。如因就放下心来。 安聆看过来,两手抱握着消炎药水的小瓶子和一小包棉签,心突突地跳,手就有些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安聆有想过让如因给他擦药水,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自己来。 晓峰看到她手上的东西,感觉她有些小题大作了,又似乎正合他的心理需要,还是说:用不着擦药,明天就消了。 都青了!还不用擦药!如因白眼嗔他,拉他坐到床边。 如因嚷着要为晓峰哥擦药,安聆嫌她毛手毛脚不让她沾手,她就撅嘴坐到晓峰另一边。 安聆靠前,小拇指轻轻垫在晓峰耳边,棉签蘸饱了微黄色的药水,晓峰感受着棉签的丝滑,药水烧蚀着皮肤,一点点微痛,一点点微麻,一点点微痒;晓峰没话找着与如因说,这样目光从安聆脸上偏开时就显得自然些。安聆两只眼斗得有些可爱,那只棉签头游走到哪儿,那两道聚焦在一起的目光就跟到哪儿。 忽然耳边一个声音说:多么美好的一张脸啊,不啃上一口可惜了! 去你妈的蛋! 你看一眼!看一眼那双性感嘴唇!正微颤着向你召唤!低头就能亲 滚你妈了个x! 晓峰的脖子扭得角度大了点,安聆手上不得劲儿,就用三根指头捏住棉签的那只手余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轻轻拦住他已十分有男人味儿的下巴,把他的脸稍稍扳回。 有东西在胸膛里冲突,耳听如因还在说着什么,安聆温柔的动作使他泛起一脖子畏惧,嘴和手跃跃欲动,晓峰抿住双唇,把两只快要控制不住的手按到腰部的睡衣上使它们抓紧。双眼闭也不是,一睁开总有一部分余光落在那张使他心惊胆战的脸上。 棉签的丝滑变成可怕的诱惑,晓峰想像她是一个超写实画家,正在为画布上臆想中的爱人的脸点缀光线如此专注,倾心覆情 最后一笔,将赋予他生命,他将热情拥她入怀,低头亲嘴她的矜持早被融化,只渴望! 滚你妈了个x——! 棉签蘸饱了安聆的心,在晓峰的伤处丝滑游走,折磨着他的灵魂 切!还当什么大不了的呢! 如义经过房门,往里蔑然瞥了一眼,似低声又扬声说了一句。晓峰见他经过时嘴里说了什么,只是声音小了些,没听清,但那不屑一顾的眼神一闪而过,里面却还包含着许多内容 (二) 当第一次进入太空的游客亲眼看到阿尔法·达卡的内空间旅游中心时,还是被它的宏伟和人类科技的卓越震撼到了。 它就像一座科幻的太空之城,远在一千公里之外已经能够深切感受到它体量的庞大和高科技带来的振奋。观光飞船与太空港泊位对接时,人们已只能‘窥其一斑’。 当前旅游中心的轨道高度为578千米,如果你站在地球上合适的位置,在足够晴朗的白日,你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的整体轮廓——它就像一棵生长在近地轨道上的太空之树,发出几个枝杈,枝头结着几颗巨大的玻璃球。 旅游中心目前的主体只是后来的连接部分,将来还要被更合适的结构取代。阿尔法·达卡给该旅游中心取了一个意义深远的名字——treoity,一个浓缩词,意为‘生命之树’。 暂时的主体部分的主体架构仍然为合成金属材料,性质还更接近太空船,枝杈上结出的球体实际是扣在一起的两个半球,是连体双面城市的两个穹顶。 与之体量相仿的另一座内空间旅游中心在地球的另一面,是索联·霍普们的,相同的技术结构,除了外形有些区别。也许出于某种思维,又或许是这两大太空巨人共同创造了那一个意义深远的词,那座太空城也叫‘treoity’。 旅游中心的主体部分已完全具备作为太空旅游中心的全部功能。它主要为游客提供月球旅行中转太空休闲娱乐环球观光等一系列服务。目前该旅游中心主要接待的绝大部分仍是环球一日游的游客。来太空休闲的人不多,去月球的更是少之又少。 阿尔法·达卡和索联·霍普们还是太谦虚了,他们称这两座太空建设项目为内空间旅游中心,其实是想将其建设成为一座永久性太空居民城。 而且,这两座太空城只是他们早已规划成熟的近地宜居系统的其中一部分。 那一个在未来将要建成的像藤萝一样缠绕着地球的近地宜居系统有一个更为狂妄的代号——eden! 太空城的建设在技术上与地下城及海底城同步,穹顶仍采用目前唯一可用可行相对安全可靠的单原子交叉技术材料。 唯一瓶颈,一切面向未来的建设,仍然卡在全封闭生态系统这一道仿佛永远无法跨越的坎上。 太空城与地下城和海底城,直观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显著不同在于地球城皆为单体单面结构而太空城为连体双体双面结构。两座‘treoity’的城市总体建筑要数年后才能完工,至于何时具备城市各项功能,两大太空巨头目前还无法给出预定日期。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没有更多选择。 今次旅游中心游客的比重较往日变化明显。两座内空间旅游中心去往月球的游客爆满,以致于两座旅游中心不得不做出服务功能调整,并相应减少环球观光航班的班次,以为旅游中心减压。 只所以此次三日内月球旅游航班爆满,皆因此为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也是月球旅游基地游客接待量的安全上限。 今次为第一个游客爆满日。本轮游客将在月球七日游的第六日与后两批次游客有幸观赏到地球最红血月之夜的日全食——真真正正的千载难逢。 此前两家太空巨头领衔各家合作公司做足了宣传功夫: 诸如三千年难遇之奇观这是唯一一次能从月球上裸眼看到两大太空旅游中心的机会我们将有幸成为月球血色大地的见证人如何如何。 甚至宣传力度过猛,还一度跳出了科学的范畴,说是站在浪漫的血月上许下爱情之愿,你将亲手抓住丘比特之箭 遗憾的是,那只箭太贵了点儿,买不起船票的人连抓的机会也冇得有。 宣传广告图文并茂,而且还花费一番心血制作科幻巨制级宣传短片,可谓投资不菲。 不过羊毛出不了狗身上,本三批次船票相应溢价700。 由于是太空旅游中心作为中转,游客可以提前两天到此休整和适应太空环境,一方面缩短旅程,再者旅程当中也相对更舒适些;这期间一切费用全免。 买了高价船票的游客们坐在观景酒吧的座位上(确切地说是吸在座位上),优雅地喝着酿自地球某处的酒(确切地说是吸着酒,因为需要通过特殊的吸管,有点类似于喝某时代女孩子们热衷饮用的奶茶),一边欣赏地球永远迷人的美景。 人们有点儿意外而惊奇地看到,南半球的天空似乎格外晴朗 绝大部分游客心情一直激动着,盼着飞船快快驶往月球。 个别游客强作镇定,在游客们中间酒吧的窗前淡然望着窗外的地球美景,慢慢而潇洒地品着杯中酒。 孰不知,如此诗意和诗情,如此绅士而端庄,实在可惜了;除了在做作中孤芳自赏,也只有那位漂亮的酒吧服务小姐留意他,是否需要往那只杯子里添酒。 从太空旅游中心到月球的行程仍需要32个小时,游客们在此放松休整,相信这并不算漫长的旅途也不会太过劳顿。 人们欢呼着登上驶往月亮的船,满怀着对浪漫之月的憧憬,随船驶往那数十上百个小时后将会变红像血的血色浪漫星球。 数十万公里的太空旅程索然无味,看不到窗外,大部分时间只能对着和地球上看到的几乎没什么不同的屏幕上投射出来的画面,或者看船舱里各人的不同表情的脸。 只有那位美丽的‘船姐’,娇好的面庞上始终保持着迷人的微笑,仿佛那张几乎完美无暇的脸一生下来就会发出那般对异性极富吸引力的美好表情。 飞船航行在黑暗无垠的太空海洋中,男性游客总是比女性游客要好过的多,他们在对那双收拢得并不完全严密的雪色大长腿内景的无限神往中,不知不觉,时光流逝 旅途相对漫长而无聊,一部分游客转而对屏回顾地球,如回嚼一块嚼过的尚有余味儿的口香糖 屏幕上的地球无限放大,始终聚焦于陆地上的某个点。 那是某块大陆,某个国度的某座城市中的某个小区的夕阳落尽时。 晓峰下午六点钟从俱乐部回来,就到熟食车这边接替安聆。安聆让如因过来给他打下手,虽明知让她过来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在身边陪陪他,总也是好的,安聆心里也好受些。 观者向下观看,留意到如因不曾留意的细节:晓峰调菜的动作有失流畅,右臂活动幅度不如从前? 细心的女顾客也注意到他的动作有失美感,虽然极力掩饰,手臂颠盆时不太自然。 他的胳膊受伤了吗?观者同时担心地胡思乱想。女顾客也略有担心地猜测他是不是胳膊受了什么伤? 如因眼盯着手上的屏幕,两只好看的拇指极灵动地在屏幕上跳着美妙的舞蹈。晓峰能忙得过来就不叫她。 担心者担心的事是有的,只是担心错了地方,晓峰胳膊没事,动作如此是因为右肋青紫一片——鞭腿踢的。看来护具也不是万能的。 晓峰头上冒出一层汗水,他停下手上的活儿向后撤身,脱下卫生手套,撩起脖子上的白毛巾抹了一把汗,又在侧边水盆里洗了把手,重新按步就搬干活儿。 等待中的年青女顾客心说:让你妹妹帮你擦一把汗总可以吧!干嘛这么麻烦!她这样想时眼角就斜向如因。晓峰不是不想,他余光看到如因正全身心投入,那游戏她打得挺好,就不愿打岔她的兴致。 如此麻烦,晓峰是做给顾客们看的,以免她们心理上有个影病。但没顾客的时候,他擦汗时也会如此做,他是把‘做’养成习惯,久了就自然成了习惯。 晓峰左手把打包好的凉菜递给女顾客,她接手时‘随口’问了一句:你手怎么了?晓峰里面被这话触动,认真而快速地抬眼与那双明亮而充满内涵的眼睛对视了一下,目光触而错开,重又落回手上的活儿,随口回答说没什么,锻炼时不小心拉扯了一下。 为了锻炼抗击打能力,晓峰自以为是地把内层护垫撤去,那些学员虽是初级会员,全力踢出的鞭腿也是不好消受的。他这是毫无经验的做法,搞不好会受到不可逆的伤,无此意外的话,长远着眼,这也是速成的一个最快的途径。 陪练的报酬并不高,如果你需要更多的钱,只有去打拳 耶! 晓峰看过来,如因一手持屏,正做了一个胜利的握拳手势。这一点他还是有点儿佩服如因,屏幕上眼花缭乱的太空战场,他在如因的指导下曾试了几次,真的很难打,几回被如因骂笨手笨脚。 右肋还是很疼,动起来还麻木僵硬,晓峰着手收摊,肋部滋滋拉拉像火燎。 晓峰左手拉车,如因似拉似扶地手搭着熟食车副把走在他的左边,一边看着手上的屏幕,有一搭没一搭与晓峰说着话。她一只拇指灵巧翻动着屏幕上的画面,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即兴奋起来:晓峰哥?她不再看屏幕,转而看晓峰的侧脸。 嗯?晓峰正抹了一把汗,扭过头,脚下顿了顿,什么? 你忘啦?如因略有些失落的样子。晓峰看她撅嘴,就欲像往常这种时候轻轻捏一下她鼓起的脸,只是腾不出手。 晓峰没想起来,并非忘记了什么,许是他脑子里运转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时无从想起她指的是什么。 浪漫之月啊!千年才等到一回!如因大声提醒他,生气了。 晓峰这才想起之前是答应过她陪她看血月,有时候这妮子生气的时候蛮可爱的,两腮鼓鼓,像只含了两颗核桃的栗鼠。他停下来捏她的脸,核桃就从栗鼠的嘴里掉出来。 什么时候,这妮子她,竟长这么高了?晓峰刻意目测,以为是不是她竟与他一般高了? 哄她开心是很容易的,晓峰脑筋转了一下,为她理了理头发,说:不是下周三吗?改到今晚了?他假意抬头望天。 观者的心齐齐一颤,几乎就此窒息! 这话有一点点羞到她,她咬着唇,忸怩着低头嘤咛了一下。晓峰哥这话让她心里欢喜,又让她心生一点儿莫名小烦恼!这很不像她晓峰心里隐有不安。 熟食车和拉车的男女忽然缩小,不断缩小——小区——城市——陆地——地球地球缩小成一个蓝白相间的星球,悬浮在星空背景的前面。 画面静止了,仿佛一张图片。 一切,就像一场幻像,那么的不真实,观者的心随着这一场幻像的还原,被掏空了,只余下无限绵长的,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像遥远时空中针刺的回忆 (三) 科瓦普罗夫教授站在一道虚无存在的‘门’前,怀里抱着一只雪一样白的猫,那猫在那只仿佛上了发条的右手的抚摸下懒洋洋的,眯着眼哈欠不止。白猫打哈欠时就勾起舌头,偶尔舔它的两颗尖长的上獠牙,于是就暴露了它作为一只非猫的掠食者的本质。 他的身后恭敬肃立着一群白衣科学家。他们都稍微低一点头,只有教授本人平视着眼前的并不存在的存在。 教授已经把矩幕做到一道门的大小,还可以造得更大,技术上已经完全扫清了障碍。眼下需要解决的另一个问题迫在眉睫——引力畸变! 大概科瓦普罗夫教授生而一张严肃的脸,以致见过他的人从来不记得他的脸上有什么表情变化,不少在他手底下干活的科学家私底下相熟的人之间在私下喝酒时,当他们将杯底高度白酒一饮而尽,就敢小声骂他一句人工智能,酒劲儿过后免不得直冒一身冷汗,不迭掌嘴,追悔莫及。 教授似乎也知道手底下的人为他奉上如此绰号,似乎他从来也不在意。 眼前的‘门’已不是正方形状,它高2米,宽12米,像一道真正的门。科瓦普罗夫教授长久凝视着那道门,眼瞳深处闪烁着求知的狂热和近乎绝望的焦灼。没有人看到教授的脸在某种渴望的烧灼下不时抽动着,他们都在他的后面,至多只敢把视线抬高到他高大身躯的肩膀高度。又或者仍是畏主及物的心理作祟,他们同样不敢看教授怀里白猫那双天蓝底色却生有一对梭形黑瞳的猫眼——那双黑瞳尤其瘆人,就像两道深邃而遥远的无底深渊之门 长久的某种心境造就的表情使他的嘴角向脸内凹进去,就形成嘴唇两侧深深的褶皱,像一对很深的括号,里面是永远也填不满内容的虚无空间。 后方远处实验室的门开了,一个神态恭谨的女科学家轻步而快速地走进来,站到科瓦普罗夫教授的侧后,微躬着身低头报告:他们说,那是一条死胡同,未来五十年都不可能发展出那种层次的技术。她汇报时面上现出某种痛苦甚至带有恨意的表情,但这些表情应该是她口里所说的‘他们’造成的。 科瓦普罗夫教授仍然保持着那般凝视,好像并没有听到身旁的女科学家在说些什么。 在这个如会堂一般阔大的实验室中,空气仿佛瞬间因这话凝成一块冷冰。所有人都冻结其中。 肃静,一瞬变成肃寂! 有一道没有温度的光芒在科瓦普罗夫的眼瞳深处抹过,他并不转头,脸上也没有因此而产生变化,只淡淡地说:如此,就把他们带过来吧 女科学家更低一下头应声说:是,这句话像雷霆一样击中她的心,她忍不住心里痛苦地骂了一句蠢货! 蠢货!
蠢货!都是他娘的蠢货!冯·布南教授口齿已不利索,他喝醉了。几只酒杯摔在地上,酒水抛撒满地,映出支离破碎的室内景象。显然,他已经不适合出去见地球来的游客。 从何时起,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已经变成了空无实质的某种象征——一个伟大的代表着某种意义的形像。 旅游基地的负责人恭敬的表情下隐藏着深层的轻蔑与嘲笑,他退出房门就转身离开了。那人眼角斜看了一眼半躺在沙发上拳顶着额头的冯·布南教授,烈酒麻醉了他的躯体与神经,就释放出那一脸痛苦而绝望的心境。 旅游基的负责人亲自向游客朋友们表示最真诚的歉意,称冯·布南教授身体抱恙,实在不方便与大家见面,表达深切歉意的同时请求游客朋友们为教授送上祝福,共同祝愿教授早日恢复健康他的内心热烈问候着冯·布南教授的亲娘,深诚祝愿这老废物早点儿死! 不能见到冯·布南教授,给此趟完美的月球之旅划出一道瑕疵,仿佛完美血月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白痕。 真的,是一个不小的遗憾。 每当地球来人,罗琳就陷入对地球深深的思念。 不变的回忆,每一次,总能从它里面发掘出不曾留意的细小的珍贵的东西。地球的回忆,那一趟刻骨铭心的东方国度之旅。 那一个美丽的东方国度的早晨,那一个美丽又温柔的东方姑娘罗琳细细品尝每一滴回忆的滋味; 流到嘴里是咸的,是甜的,融化在心里就变作锋利的冰凌。 美丽的姑娘说:吃吧,吃完再哭 世界上最美好的食物,是油条!罗琳凝望那蓝色的星球,它融化在模糊的视界,涂成一片回忆的色彩。 罗琳终于明白过来,老师的光子场牵缠不是在解释光子的时空湮灭和衍殖,而是在解释光子的波动性,光子场牵缠造成光的波性,而非光子本身具有波性。 但这些东西,和油条相比,如此淡而无味。 罗琳想不通,是该感谢那姑娘,还是该恨她?宇宙把她囚禁在这颗思念做的星球,如此甜蜜而痛苦。 爱也小柔,恨也小柔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罗琳跌跪在地上。那是一片永恒无边的蓝色海洋,空空的 一个导游小姐装束的女孩跪下来,从后面抱住她。 就像抱住一只风雪中的雏鸟。 罗琳已不适合出去见地球来的人。 地球游客观天象看遗迹捡标本之后涌进全息室。全智能系统例行公事为游客讲解宇宙的奥秘。 按旅游中心要求,全智能系统为月球着色,由于放大效果,当解说同步进入太阳系模型时,人们看到,有两颗红色星点在太阳系深处和边缘遥遥相对:位于太阳系引力临界位天体边缘是digik双星系中gshi星的唯一卫星roi;另一颗是地球的卫星——月球,此举是为游客观赏这一天文奇观预备心理。 两颗星都有着浪漫的红色,roi星为本色,月球的亮红色是全智能系统执行染色指令的结果。 地球游客原本在整体太阳系尺度模型中是不应看到这两颗小星球的,但他们确实在相对黑暗(全智能系统为游客制造了可视光度及效果)的太阳系空间内看到两个红色光点,它们漂浮在无数大大小小的太阳系天体中间,那些天体浩如埃尘,唯位于星系中心的那颗恒星在此尺度上仍显出球体的视感。 它们相距如此之近,又如此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那些对即将运行到既定位置的天体的各种智能预演,随着时间的推移止不住在二维地球人和等候在月球上的三维地球人里面激活翻腾。 二维地球人时刻准备着,除了无识知无条件无幸无暇又无兴趣的一部分人之外,每个人的心都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越来越为之躁动不安,唯恐一旦三星一线而自己刚巧或不幸错过。 登上月球的三维地球人已经准备好了,与其说他们是来看血月,倒不如说他们是来作为血月奇观见证人和成为第一批有幸观赏双黑奇观(黑日黑地)的地球人。 那将是他们亲眼看到的,唯一的一次黑色的地球,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之前没有,之后也不再有 地球来的人由各种智能模拟的逼真画面(制作效果高度技术还原在人们意识深层留下‘真’的强烈认定),不由联系起才刚观看不久的阿尔法·代塔25星云深处那一处‘漆黑’的类黑洞和闫氏空洞中的y1077闫星云。 忽然一种前所未有的神秘而又无助的恐惧感萦绕在联想者的心头,人们不禁担心,那片漂浮在那数百万光年大的漆黑空洞中的孤单星云还好吗?它是正在坠入无底深渊,还是正在被吞噬?是深渊曾在星云中,还是星云正在深渊中? 会不会,会不会,黑日之日,地球和太阳,将就此陷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地球来的人一起战栗在月球的星空下,看那一弯明亮的新月慢慢靠近太阳,尖端沿着黑暗无形的弧线变钝融合,变成一个黑暗质心的薄弱光环,它的轮廓看起来比太阳还大,却一步步被太阳的光幕淹没。 光环消失的一瞬间,人们以为地球随之消失了,他们张大了眼睛,这许多颗一直悬而无着的心仿佛在这一个紧张的时刻也一齐消失了? 人们想要摘掉面罩,以便看清地球是不是还在那儿,它如何竟如一片黑纸轻薄?所有人都仿佛看到,正有一个无边无形的黑体正欺近他们所站之地,他们四处张望,却看不到那比星空更黑暗的无可阻挡的黑暗存在从哪个方向来? 地球人后悔了,后悔到这里来!这片死寂的灰色大地就像幽荡在星际空间深处的墓地,更震骇心灵的黑暗正将吞噬它唯一可依靠的光明! 太阳仿佛一盏遥远的日光灯,照亮黑暗深空中唯一的窗口,一个看不到本相的物体侵入它所发出的光幕,向内挤压出一道明亮刺眼的光弧。人们透过智能滤光面罩看到一个移动的黑体在阳光中露出前端的弧面; 它像宇宙中一条无限长的圆形通道,尽头射来明亮的灯光,入口那扇圆形的黑门正慢慢关闭,光对那黑体无能为力,黑体挤压光的空间,光在一点点压缩的通道中拼命想要逃出来。 不少人迫不急待想要看清事件的本相,智能系统应要求滤去光线,人们就看到一颗橙黄色的亏月,正有一颗更大的圆形黑体慢慢将它侵蚀。 那黑体,比星空更黑。 光抗拒那扇黑暗的门,它的手扒住那道弧形的门边,门却坚定不移地沿着注定的轨道前行,一点点蚕食它的光明。 终于,宇宙尽头的光明缩回它的光线,黑暗之门完全封闭的那一个时空节点,太阳消失了,人们的心头猛地一紧! 星空忽然明亮,黑门现出它完美的圆形本体,暗红的淡而薄的火光为它镶上一圈红边,就好像那宇宙通道里着了火,火光透过圆形门缝映出来。 眼前的星空,蓦然一片若有若无的暗红! (四) 晓峰哥,快许愿!如因热切深望侯晓峰一眼。他应声从血月转回目光,如因被他明亮的眼睛刺了一下,赶紧对着月亮许愿。 晓峰看她一脸虔诚,双手紧紧抱握胸前,红月映红了她的脸,激动了她的少女心,但愿,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晓峰抬头望月,我若许愿,能实现吗?他轻轻唇语,眼中浮现淡淡的,微红的忧伤 白猫跳下科瓦普罗夫教授的怀抱,无声而轻盈地向着虚无之门走去,它回头,主人的目光静如止水。猫犹豫了一瞬,回头继续向门走了两步,它的白爪触地无声,像走在梦境中,它又回头看主人,张嘴露出寒光闪闪的白色獠牙向他发出一声怪厉的请求之音——它想要进去,又畏惧着什么? 白猫纯净的蓝色眼瞳里发出好奇的微光,它似乎是想进去看看刚刚走进去的人,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主人并不理会,只是淡然望着眼前的虚无,若有所思。 它又向前两步,来到门前。回头看看主人,他仍然没有看它,它又看了一眼主人身后,那群白衣人也没有看它,他们大概在看着地面? 它抬起右前爪向前虚探了一下,再上前半步,最后回了一下头,再向前半步。 它的前半颗脑袋没入虚无中,静止了一下就向后退回。 白猫四肢一僵就倒了下去,再不动弹。 没有凄厉的叫声,又仿佛只是无趣地退了回来,猫的大半颗脑袋不见了,蓝色的液体从脑腔里涌出来,泚出强劲的几股,之后就缓下来。 大量流出的液体呈现出与它活着时的眼睛一样的蓝色,不断从猫体头部的断面流出,涂在门前扩展开来,四面沿爬,流到门里就不见了;蓝液浸湿了猫尸下半部,把它一部分雪白的皮毛染成了蓝色,少量蓝液继续向上攀爬了一点距离,形成一条蓝白相间的高度线。 站在科瓦普罗夫教授身边的女科学家头上渗出一道汗水,顺着她的肤白的脸颊流向嘴角,她有些躁动不安,似有什么话向教授说又不敢开口。 科瓦普罗夫教授转回头看她,她忽然全身像落进了荆棘从。 什么?教授平淡地问。 女科学家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开口说:之前他们有几句话,让学生,转告老师她说这话时有意无意以余光扫了身后一眼。老师却并不在意这个。 嗯科瓦普罗夫教授重新看向矩幕,忽有虚无飘缈的后悔在他眼中至隐秘处一现而逝。 这一个嗯字,使在场所有人内心一阵悲哀。每个人暗自哀叹,人生之大不幸,莫过于有耳可听。 那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女科学家仿佛具有生命,附生在她的心灵深处,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 请时常提醒教授,静子矩阵中存在太多未知的可能,祁马粒子的秉性难以捉摸,也许它根本就不是粒子,并不是我们制造了静子矩阵,是我们造成了静子矩阵。 你一定也在担心吧?静子矩阵一定存在一个阈值也许并不在物理层面,祁马粒子不是我们可以奴役的 如果发生什么事,但愿你们能够承受 ‘你们’两个字,刺痛了女科学家,仿佛一根刺,深深刺入她的灵魂 晓峰哥,你许的什么愿啊?女孩激动地望着侯晓峰的侧脸,明亮的大眼睛闪动着热切的光芒。她的双手紧扣住他的右臂,许是怕忽然一股风把他吹走,又许是想要抓住他心中的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晓峰看那一双期待的眼睛,女孩忽然害羞低头,仿佛晓峰哥的目光有透视之能。 嗯女孩心跳加速。她想:如果晓峰哥这样问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忍住不说出来?谢天谢地,晓峰哥没问! 为什么,血色和浪漫可以连系在一起?侯晓峰望着那一轮在逝去的时空中从不曾有过在未来的时空中也不会再有的至红的血月,心中充满淡淡而深远的忧伤和迷惘。 血月,与月无关。 站在月亮上的人,并没有看到想象中和智能模拟中红色的大地。它在明亮的星空下变成了一个黑体!一个隐藏在淡红迷雾背后的黑体! 智能系统对地球来的人说:在地球与月球之间,距离地球十五万公里的宇宙空间,太阳和地球共同织出一片厚达十六万七千公里的红色光幕。 原本血月不应该这么红,因为正有一场沙尘暴在南半球三块大陆同时形成,将五千米以上大气尘埃向上推高45千米,逢时而来的季风受逆向沙尘暴托举又将这一空气层内物质顶高超过3千米,而这一空气层上层大气物质同时被抬高到平流层,继而产生含有大量下层物质的罕见紊流,并连锁至平流层顶部 每一颗细小的尘埃和大分子组构物,都在日光照射之下呈现出七彩颜色 是极端沙尘暴为逢时而至的血月增添些许浪漫色彩,使它看起来,宛如一颗稍有瑕疵的血红色的夜明珠。 智能系统说,如果月球后撤一个身位,从地球上看,它的十一点钟方向将变淡变黄,并直接影响三分之一的月面产生光度及色度变化。 这勾起了游客们心理上极大的变化,它又接着说,祼眼可分辨的月面光度及颜色变化的精确距离可缩小至近四公里,也就是说,如若月球后撤四千米,这一千年不遇之天文奇观将明显(或不甚明显)‘逊色’。 如果前移四公里,会怎样呢?一个游客眼望前方隐约可见的黑色大地问。 看不出有什么明显变化智能系统以人类视角回答说。 游客有些失望,智能系统又接着说:如果将月球前移至距离地球十五万公里远的合适宇宙空间,从地球裸眼观看,则只能看到一个血月直径17倍的叠加在宇宙背景上的黑盘。 而如果以金星取代地球,月球刚好在合适位置,理想条件下,人站在金星上将会看到七色虹月,而且可以看到色彩的极慢动态变幻 此时地球来的人已不关心什么金星虹月,他们站在漫长的黑暗中,只想要看到太阳和地球! 至于他们来时那宣传得美轮美奂又玄玄乎乎的站在月亮上就可看到的太空之城。来前他们想:至少得像两颗明亮的耳星伴与地球左右(这两座太空城确实也为游客点亮了几乎所有表面光源),结果在那一圈稀薄的朦朦胧胧的红色微光内外什么也没看到。 还是在智能系统引导下,并适当运用光学设备,才勉强在裹在黑色地球一圈的微弱红雾中看到两粒让人大失所望的‘光尘’。 多数游客为自己的巨额船票感到忒不值,而面对没有太阳没有地球的宇宙星空,忽然又感到,生命和财富也随着光明的消失而消失了光明。 什么,才是值得的? 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有漫长的等待,人的求知欲大于所能容纳的,就会对将要面临的‘知’生出恐惧和不安。 地球游客们面对的星空忽然有了四点钟方向,那里的红色忽被一块光明遮盖,于是就有了光明。 遮挡光明的圆形黑体被光咬了一口,那束光照从血月的七点钟方向之外的四万公里外的太空经过时,其实它的直线主体更早一点(时间差可以忽略不计)从那一方向的七万公里外经过射向宇宙深空。那是地球大气层折射光的主体部分,而更暗淡的衍射光幕已拉过距离那一月面9000公里的高空。 血月的七点钟十点钟方向的血红色在地球人不经意间变淡而呈现明黄趋势。但最先出现这一变化的其实是七点钟方向,只是肉眼不可分辨。那首先映亮这一月面的并非折射光的主体,更非奔向宇宙而去的直射光主体,而是偏振光。 许愿中的人们抓紧这最后时刻,还在拼了命对着血月背诵好久之前就已经罗列好顺序的长长的许愿单: 1:发财(发大财)! 2:太空旅游(环球旅月旅火星旅各种旅)! 3:爱情(公主与王子罗密欧与朱丽叶梁祝吉拉与莫基) 4: 9999:永生! 当月球运行到衍射光幕,它的表面已褪去了一半的血色。 就像光做的水,以它纯净的水波冲刷去月球的血色。 严格说来,光并不具有波性,而对于光的波性的认定,人们以物理表相判断性质,唯有通过各种公式才能建立起相对足够的信心,从而使自己接受这一论定。 对于恭施怀闽,光的这一切物理表现,并非性质,它只是光子场牵缠的必然后果! 他像一具雕像,仰望星空中那颗纯净的红月——她毫无瑕疵,像一滴纯净的血! 漫天飘落天鹅绒,一大团一大团,是雪。白雪在星空下透着微蓝。 月红如血,还是她本来就是纯净的一滴孤悬在宇宙中的血? 雪越下越大,越积越厚,很快埋到了雕像的胸口,最后一团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融化,化成一颗蓝色的水滴。 那水滴,仿佛大海的颜色。 大海从他的下巴坠落,落在他的掌心,他就看到里面,有一艘船。 船上站着一个女孩,他却看不清那女孩的脸; 无论他如何努力,总也看不清那女孩的脸。 爸! 心忽被刺痛!他惊而抬头,才知道这一声叫喊是从天上来! 他从雪中挣脱出来,向上掉落下去。他向天空中的红色星球坠去,那声呼唤是从那星球上传来。 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红色星球大到像一片纯净的红色海洋,有明亮的血色海浪在海中翻涌。 红海浩瀚,大而无边。 许多尘埃般的黑色小点儿落到海里,被高腾的海浪托了一下,随即化做点点明黄色的星光一闪而逝。他极目而视,侧耳而听。 是人!许多许多的人! 他们发出几乎相同的切齿哀哭!发出同样凄烈的叫喊! 那不是血的海洋,是地狱! 好多好多的人!烈火焚尽了他们的肉体,现出他们永不毁灭的灵魂! 他们在烈火中绝望求死,死却永远离开了他们! 他感到冷,身体如同趴在冰面上,仿佛体会到烈火那令人绝望的焚烧之苦,身体却丝毫感受不到烈火的温度。 冰冷而又纯净的湖面如镜,湖面结着一层看不到的纯净的冰,下面是无边火海。 爸——!救我——! 女孩的手够到父亲的手,指尖触到他的掌心,她拼命去抓那只手,手却抓到一堵无形的墙! 明明女儿的手指就在掌心,父亲想要抓住那只恐惧绝望的小手,原来还隔着一堵看不到却摸得着的墙! 手与手,没有距离,却永远也抓不到一起! 女孩向下坠去,她伸直了双臂和双手,那两只流血的手还在奋力抓着砸着那染红了一片的看不见的墙。 眼睁睁看着她向火海中坠落,为父之人无力靠近她一丝距离,他在绝望中叫喊女儿的名字,不停叫喊,费尽灵魂叫喊,不顾一切头撞那墙 柔柔!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沉闷的撞击,无尽的黑暗,哀切的呼唤 恭施怀闽早已是醒着的,他从床上跌落地面,地面是冰冷的,他的血却像地狱之火,永恒焚烧着他的灵魂 (注:波性——以现象论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