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血肉深处……(2 / 4)

人们就更难、或者更容易获取食物。

人类住在舒适便利、充满未来感和科技感的城市,每天忍受饥饿,吃着续命的腌渍食物,严寒和暴风雪将每一座穹顶包围,雪在晴空下耀眼,反射着淡蓝而纯净的天光。人的双眼发红疼痛,已不能适应白昼的光线,他们昼间蛰伏,趁夜而出,惧怕晴空白日,不敢看那白到耀眼的城外世界。当人们企图从窗口的黑暗深处向穹顶之外的白雪大地观望,立即就会头晕目眩,胸口憋闷,双眼短暂失明,刺痛难忍。但人们不敢遮掩窗口,那会招来杀身之祸。

再没有人敢于面对天空中的太阳,那会导致完全失明,继而在痛苦中心肌痉挛、骤停而死。

人因怕光就喜欢黑暗,咒诅太阳,他们向着黎明的方向发出诅咒:“太阳啊!你在无底坑中沉睡吧!永远不要升起!”

又对着黄昏的方向咒诅说:“太阳啊!你掉下去吧!愿黑暗的深渊将你吞没,你就在永恒的死幽中死去!”

人们不敢看正午的窗口,那是太阳的傀儡,同太阳一样毒辣!所以人就又对窗外发出毒咒:“太阳啊!你熄灭了吧!愿你不再发光,黑如万古永恒的长夜!”

太阳游行到低处,就划过一道又一道渐高的弧线。城外的冰雪渐渐消融,正如人类在黑夜中无声消逝。

当城外的荒野和旧城废墟间泛出绿意,许多穹顶之城已是空城——或者叫它空城并不恰当,因为在它的许多阴暗无光处,那里盛装着成片成堆、破碎的白骨;最后死去的人还没有完全腐烂,或者穹顶之下,是一座座人类文明的坟墓。

小城在漫长的严寒中因体量陆续死去,大城活了下来;城越大,活下来的人就越多。

太阳渐渐游行到高处,太空城里的人们就看到北半球日渐一日又重复生机,他们见那更广阔的绿色,心随之踏实。

地表人,或许已不再是威胁,他们与日减少,不能再生,撑不到下一个严寒的到来。那些人类不再出城,心志僵化,双眼血红,昼伏夜出只为食物。

城外的世界一片莽原,活物就在其中慢慢多起来。

人类看不到那些愈渐肥硕的小型活物,或大或小,各从其类;因为人们不再出城。

那是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许多物种在灾难和人类的口中灭绝——灾难过后,人类把自己囚禁在文明和科技造就的牢笼,再不会出来,因为他们惧怕饥饿和光明、吃惯了城市在黑夜中为他们提供的食物——因为那个世界不再有人类的威胁,于是,那些劫后余生的生命又重入自然进程;它们的生命恣意绽放,放肆地繁衍生息……

这或许,又是一场幻觉。

青藏高原,地下城。

曾经城市的建设者们常常在闲来无事时跑到‘湖边’或‘湖上’休息闲聊。或者有人独自对着脚下残湖中无声翻滚的岩浆发呆、沉思——那时人们总会对脚下的科技叹为观止,无比钦佩创造者们令人敬畏的大智慧。

人们习以为常,对如今已上涌至脚底的‘湖水’司空见惯,并不以为稀奇。人们对脚下的震动已经习惯,某日若突然平静,反而会不太适应,许多人甚至会感到静得发慌。

岩浆无声地咆哮、发怒,向上冲撞,人们把它踩在脚下,不以为意,因为人们更在意明天是否还有吃的。

地下城的人们上到地面,看到眼前一片荒凉毁损的败坏景象,惊异地瞪大了双眼。

曾经连绵的雪山,何时竟已面目全非,再不复原来的印象。许多耸峻的高山垮了,一座座低矮下去,变得平缓顺服;有些曾经雄伟的大山被大而可畏的自然力量剥削成尖锐刺天的形状,尖端顶着薄薄的白雪,宛如蘸上了一点雪意。那些连绵而平缓的山顶戴着单薄的雪帽,更显出它们的粗犷黝暗,了无生气。它们被剥去了绿装,露出赤裸的、色泽单调杂乱的嶙峋身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巨大沟壑将山间切割得伤痕累累,曾经的草原被凿出一条条狰狞扭曲的深谷,一直延伸向远方,看不到尽头。

草原大地支离破碎,仿佛洪水冲刷后的面貌,深谷密如大地的血管,谷底的血液断断续续不再流淌,如一段段被斩断的蓝色死蛇。草不成甸,生息不再,如撒在破碎大地上的、黄黄绿绿的斑点。还可称为美的,只有密布其中、大小不一、形状各异、蓝如明镜的积水湖。

看不到活动之物,只有鬼哭狼嚎的风。

眼下要紧的事只有三样:修复水和空气的固化工程设施,寻找食物补给资源。

每一座地下城都在做着同样的事,这也是他们的当务之急。一切的长途交通都中断了,所获得的相同的信息告诉他们:短时期、甚至很长一段时期之内,远距离交通都将不能恢复。

固化工程设施的修复相对容易,因为功能主系统都在穹顶车间,损毁并不严重,而且城中存有足够的补给资源。食物来源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各自所派定的特遣组、队,盼望他们能传回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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