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看着张居正欲言又止,而后摆了摆手,继续讨论起了琉球的形势,道爷在失去了张璁之后,就再没有一个贤臣能臣了,没有张居正在朝,朱翊钧和李太后这个孤儿寡母面对一个千疮百孔的大明,又能做些什么呢?
“先生,爷爷为什么不肯振武呢?”朱翊钧略显奇怪的问道。
张居正面色格外的复杂说道:“振不得。”
军事天赋本来就稀缺,更加稀缺的是,这个人忠于国朝,道爷的确有戚继光,可道爷摆烂之前,戚继光还未继承明威将军、登州卫指挥佥事,俞大猷还在四处碰壁,希望能被人举荐。
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安东尼奥乘坐水翼帆船来到了松江府新港,但是他停留了一晚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到大船,而是前往了大报恩寺,他要再看一眼琉璃塔,每次来到大明,他都会到这里,感慨一下大明的鼎盛、繁华和强大。
“马尔库斯,我们这次离开大明后,恐怕再也不可能回到这里来了,傲慢的腓力,绝对不会再让我担任远航的船长,也因为我有了威胁到他的匕首。”安东尼奥看着巍峨的琉璃塔,吐了口浊气,郑重其事的说道。
费利佩二世,他或许傲慢,但他绝对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同样,他十分的谨慎,这次安东尼奥拿到了大明皇帝的十二艘五桅过洋船,费利佩二世就绝对不会允许他继续前来远东和大明继续贸易。
费利佩二世作为船东,换一个带队的船长而已。
“如果我们能够打败他,我们未尝不能再看到琉璃塔的雄伟,船长先生,要乐观一些。”马尔库斯是安东尼奥的大副,也是安东尼奥的心腹,同样也是安东尼奥的护卫,他希望自己的船长能够乐观一点。
安东尼奥看着自己的大副,郑重其事的说道:“大明皇帝的眼光,可以看穿万里大海,看清楚泰西的局势,此时的安东尼奥,在实力上和腓力差距,隔着一个大到令人绝望的太平洋,大明的皇帝不肯赐予我强悍的海军,是因为他不认为我能够获胜,不值得加大投资。”
“马尔库斯,现在你有一个选择,留在这里,给黎牙实做护卫,这里是文明的土地,这里的人远比我们泰西善良,即便是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看伱,可不会要你的性命。”
“你要留下吗?”
马尔库斯疑惑的问道:“为何船长不一同留下呢?大明皇帝非常欣赏船长的勇气,毕竟几年从未间断的来到大明而后返回泰西,这种勇气,并不常见,大明皇帝也需要船长丰富的航海经验,如果船长肯留在大明,松江府那座不断扩建的海事学堂,也有船长的位置。”
“船长的财富虽然比不上腓力,比不上大明皇帝,可仍然可以让船长舒适的度过这一生,而且是十分奢侈的度过这一生。”
这就是马尔库斯的疑惑,安东尼奥似乎从没有想过要留下来,西班牙特使黎牙实,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在大明定居了下来,再不打算回泰西了,在一个宗教国家里,违背了对神的许诺,黎牙实回到西班牙,是要被火刑柱活活烧死的。
“大明的人非常善良,他们叫我们红毛番,可从来没有一见面就要杀掉我们,甚至于只要我们交税,就不会遭到税务官的刁难,在泰西,在葡萄牙,还有一群需要我的人,和大明人一样善良的人。”安东尼奥当然犹豫过,黎牙实那小日子过的,安东尼奥非常羡慕。
可安东尼奥留不下来,有人需要他。
朱翊钧若是听到,一定不会太认同这件事,大明人并没有安东尼奥看到的那么善良,但和泰西人一比,那必然是站在了道德高地上。
“那么我的船长,不,我的君王!那就回泰西吧。”马尔库斯抽出了剑挽了一个很漂亮的剑花,当初安东尼奥第一次到港的时候,陈璘和马尔库斯打过,虽然马尔库斯输了,但陈璘可是大明排的上号的悍将。
安东尼奥疑惑的问道:“你为何不肯留下来呢?”
马尔库斯满是笑容的说道:“因为我的君王也需要我的剑。”
安东尼奥笑容满面,再次看向了高耸的琉璃塔,略显失神的说道:“我们输的概率很大,但不是没有一点的希望,我在大明感受到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可能让我足以抗衡腓力。”
这股力量,足以让天地变色,这也是让安东尼奥下定决心的理由。
试一试,万一要赢了呢?
安东尼奥不再奢求上塔,即便是在大明,除了打扫的宦官和镇守南衙的魏国公府徐邦瑞之外,其他人没有资格上塔祭拜。
松江府造船厂已经准备好了十二艘五桅过洋船准备交付,徐璠一直在松江府准备交割之事,徐璠打算再次出海去,翻译之事交给了高启愚。
徐璠去宜城伯找张居正,是让张居正劝一劝徐阶。
徐璠回到了家中,又跟徐阶大吵了一架,上一次,因为更烂的北孔,盖住了徐阶的恶行,让徐阶侥幸躲过了一劫,可徐阶仍然在跟那些个贱儒们来往,徐璠和徐阶争吵,徐阶则说都是以文会友罢了。
徐阶是什么身份?!是前首辅,而且在内阁和严嵩搭伙了二十余年,桃李满天下,以文会友?徐阶这话他自己信吗?
徐璠找到张居正,希望张居正能够劝一劝徐阶,再折腾,九族就没了,其实徐璠不怕徐阶折腾,以徐阶本人的能力,他能折腾出什么来?张居正看着徐阶,徐阶就是翻上天去,能做成什么?
徐璠是担心,别人把脏事扣在徐家头上。
即便是张居正劝不了,也可以给徐阶弄一个禁足令,关在家里,把家改名为天牢,就当关在牢里了,别让徐阶再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