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猛的瞪大了眼睛,立刻俯首说道:“理当立刻下章松江巡抚申时行、松江镇水师总兵陈璘,严密稽查。”
“善。”朱翊钧对着冯保大声的说道:“立刻下章松江镇水师,朕的银子,一分也别想跑!”
海瑞知道,陛下这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他就是有点不太明白,这是一种政治天赋还是对白银的敏锐嗅觉?大抵是两者皆有。
南衙棉帮案中的棉帮,还没有庞大到需要朝堂侧目的地步,却出现在了御史的奏疏里,文华殿的廷议之上;案件的办理过程过于顺利,一切都是如此水到渠成,显然是另有隐情;目前查抄的白银只有七十万两,实在是过于少了,要知道棉纺的规模超过了丝绸,这可是大明最大宗的买卖。
陛下在这方面的想象力是非常跃迁的,立刻就想到了有人在主动刺破、有人在出卖队友、有人在转移白银。
事实证明,陛下不是无的放矢,很快在松江府的缇骑们就找到了这个主动刺破的案犯。
主动刺破棉帮案的人,正是已经被捕的案犯,户部左侍郎周伯开,他是整个棉帮最大的肉食者,也是获利最为丰厚的那个人。
周伯开,嘉靖二十三年进士,会试第一百九十名,殿试超常发挥弄了个二甲第四名,考中进士之前,周伯开已经成婚,并且育有一子,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但很快周伯开发现,自己要往上爬,得和离。
当时朝中已经是严嵩当国,乌烟瘴气,这京师之中也有了榜下抓婿的闹剧。
翰林院修撰江汝奎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周伯开,无权无势只是高中的周伯开,无奈只能答应了下来,和原配和离,而且孩子也改了母姓,有权有势的江汝奎,是不允许周伯开有污点的。
婚后的生活并不美满,甚至是十分糟糕,后来,严嵩倒台,周伯开也不能和离,因为和离,会影响仕途,连齐家都做不到,如何治国平天下?万历三年,周伯开年纪大了,到了南京户部养老,这棉帮就在他手中逐渐壮大了起来,之所以要主动刺破,实际上是周伯开和陈君庸在棉帮之中内讧,陈君庸威胁,不出让利益,他就把棉帮给捅出去,周伯开,那是心一横,脚一跺,直接让御史弹劾棉贱害民。
不是说要死一起死吗?那就一起死!
他判断,对穷民苦力非常同情的陛下,一定会出重拳。
周伯开把所有的存银,都交给了他真正的儿子,就是他和原配所生的那个改了母姓的儿子,在周伯开的心里,这才是他的嫡长子。
朝廷对周伯开的原配、嫡长子是完全不知情的。
而周伯开的儿子,把棉帮所获的近百万两银子,分别藏在了十七条马船之上,准备离开大明向吕宋达沃城而去,在离开的时候,被大明海防巡检给查到了。
“感情还是朕耽误了他周伯开的谋划,朕在南衙把地下钱庄一网打尽,弄得周伯开的儿子只能把银子装船,铤而走险了。”朱翊钧看完了南衙缇帅骆秉良的奏疏,满脸的笑容。
银子没有跑掉,真的是值得开心的事儿!
周伯开的儿子必须尽快逃跑,一旦抄家程序启动,以皇帝的性子,连地里有几根蚯蚓都要搞清楚,改名换姓的儿子也逃不掉的,所以必须要快,但地下钱庄被皇帝一拳给打散了,只能铤而走险,走蛇头马船,冒险把银子送出去了。
“这周伯开,连儿子都被抓了,理由还是一大堆,理由再多,他的银子也是以伤害棉农为代价聚敛而来,说破天,他上对不起陛下的信任,下对不起万民所望,该死。”冯保对周伯开的供词不屑一顾。
周伯开的供词,洋洋洒洒近万言,但归根到底就一个想法,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我只是比较倒霉,恰好被抓到了而已!
“这下,大明军援朝灭倭的粮饷,又多了人赞助!”朱翊钧收起了奏疏,继续处理庶务。
朱翊钧想做什么,总是有人赞助,这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戚继光在万历十四年二月十四日顺利抵达了义州,义州的码头已经是热火朝天,泊位栈桥已经修好,一天能够容纳三百条船进出的小型港口,足够大明军使用了,而且义州港还在扩建之中。
只要平壤还没有沦陷,义州这个战略支点,就会越来越稳定。
戚继光下船,用力的跺了跺脚,全部由五桅过洋船构成的运兵船十分平稳,而且渤海也不是特别狂暴,一路上非常顺利。
“战事如何?平壤是否沦陷?”戚继光刚下船,立刻询问前来码头接应的辽东参将祖承训,在船上,戚继光比较担心平壤陷落,一旦平壤沦陷,义州就在兵峰之下了。
“差一点就给倭寇得手了,李副帅高估了朝鲜守军的守城之心,倭寇一到,他们就开城门投降,这倭寇第一军团小西行长以为有诈,不敢入城,犹豫之间,骑营赶到,击退了小西行长,平壤这才没有丢。”祖承训赶忙说道。
差一点,平壤就丢了。
皇帝没错,平壤真的有可能会丢,戚继光也没错,大明军干涉之下,倭寇想取平壤,得问问大明军答应不答应。
“一群废物!”戚继光已经足够低估朝军的作战能力了,但没想到压根没有下限,倭寇一来就投降,大明骑营就在附近驻扎,一刻钟就可以赶到,如此强援之下,还要开城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