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十年之期已到,浙江想把这二十五个额员讨回来,也是难如登天。
毕竟这十年禁考,浙江学子已经失去了实打实的七十五个进士,缺少了声量,在朝堂争斗中,处于绝对的劣势。
而且还是因为谋叛削减,十年之期到了,朝中士大夫依旧会以谋叛事来阻拦。
浙江出身的官员,就只能避嫌。
万历十四年已经经历过了一次科举,大家已经把肉吃了下去,再让大家吐出来,那就是绝对不肯了。
十年禁考令就是对浙江士绅的抽骨之痛,而十年禁考令换还田令的顺利施行,对浙江地面而言,不是个亏本的买卖,真的惦记种田那点收益,可以再慢慢兼并。
考不了进士,无法获得足够的政治地位,才是要命的事儿。
“陛下,臣有个办法,就是绕一圈。”张居正俯首说道:“这眼看着朝鲜打下来了,这治理朝鲜需要官吏,以此为名义,增设二十五员,朝鲜学子和浙江学子争这二十五员好了。”
皇帝是给申时行支持,张居正作为座师,该出手的时候,绝对不会含糊,还田令有多难办,他提出来的他很清楚,能多一分助力,就是一点。
只要浙江把还田令折腾明白,还田的大势,就是锐不可挡,会席卷天下,谁不还田,谁就没有足够的农业剩余,没有足够的工业人口,没有足够的工匠,在竞争中处于绝对的劣势。
“那浙江岂不是赢定了?”朱翊钧思索了一下,这就是增量了,因为拓土,大明需要更多的进士位置,绕这一圈也算是恰到好处。
政治这种事,很多时候都是要绕一圈。
张居正的意思很明白了,这二十五个额员就是给浙江的,等到十年之期到了,或者还田令执行到位了,再从各坑里捞出几个额员,分配给朝鲜。
沈鲤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这浙江肯定稳赢,但朝鲜的读书人,也不算少,朝鲜只要能拿一个位置,那就是朝鲜赢了,就是浙江的耻辱,这浙江士子,怕是要被人生生世世笑话了。”
连朝鲜也考不赢,被朝鲜士子虐过这件事,就会生生世世的跟着浙江士子,永远无法摆脱。
内阁其实有能力强迫各坑把吃下去的吐出来,毕竟张居正是个绝对威权人物,他之所以要绕这一圈,就是给浙江学子层层设限,让他们知道这是来之不易的圣恩,再仗着自己经济地位跟陛下赛脸,就永远不要指望圣恩了。
陛下给的仁恩,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可以拿到手的。
越容易得到,就越不珍惜。
“那就依先生所言吧。”朱翊钧同意了这份提议。
进士额员在下一次会试会增加到三百七十五人,仍然是算学前五十名才有资格考取格物院或进入皇家理工学院任学正。
大明格物博士的地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是真正的宗室。
在过年的大宴赐席上,格物博士是有专门的偏殿和陛下一起过年,连宗室都只能待在十王城。
格物博士,犯了国法,都是先报闻陛下,然后北镇抚司缇骑专办。
李开芳的弟弟李开藻犯了事,李开芳为了弟弟去伏阙,弟弟被赦免,自己完好无损,这是什么圣眷!到现在,没一个言官敢跑到皇极门伏阙去,怕被陛下打死!
伏阙换个说法就是逼宫,就是谋逆,尤其是在杨廷和父子闹了那么一出‘国朝养士一百五十年,就在今日’的闹剧后。
李开芳干了,李开藻被特赦了,李开芳还什么事儿都没有。
当然格物博士也要纳税的,陛下都纳税,格物博士的技术分红,也是要交税的,不过只有3%,这是圣恩,百值抽六减半的鼓励政策。
作为生产力发展的关键先生,能成为格物博士,基本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仙人物了。
这也是进士们愿意学算学、考格物院的原因,格物博士的超然地位,不是宗室,不是皇亲国戚,是什么?张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说道:“咱们大明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有四个典型的特征。”
“第一就是,肚里没货,怕被识破,说话云里雾里让人听不明白,甚至故意把简单的事复杂,就是为了让人不明白要做什么,故意打官腔,生怕承担任何的责任,出了事就是下属的错,立了功就是他高瞻远瞩。”
“要对付没有担当的人,要要求大明官僚,说明白话,讲明白事,确切的说,就是要有明确的指令,并且指令为文书形式,方便追责记功。”
“等一下,先生先等一下。”朱翊钧一听这个立刻说道:“咱大明官员,已经很不容易了。”
皇帝勤勉的跟磨坊里的驴一样、奏疏不过夜、考成法限时、草榜糊名、底册填名、海瑞反腐抓贪、王崇古张居正这些党魁还自我新陈代谢,大明官僚的压力已经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