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月只说:“老人家,你认得出那人的剑法师从何源么?”
清极宗众人没有穿有门派特色的道服。
戒灵虽然不是老人家,但显然很享受这个称呼:“不是清极宗,也不属于我见过的任何一流或二流门派的路数。这样的剑法很厉害,若我见过,我不可能认不出来。”
连城月道:“看来你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戒灵道:“臭小子又开始怀疑我的实力?如果你是一流宗门的人,你会去记每个三流宗门的强势修行方向吗?能记住二流宗门的剑法,已经是我实力的体现了。”
连城月道:“有道理。看来我以后会知道得比你更多。”
连城月总是时不时地露出几句如这般有野心无情商的话来。戒灵冷笑一声,复而道:“你对那个人很在意?”
连城月没回话。里面的医者出来了。
“能救回一条腿已经是万幸。只是这条腿从此算是废了,做不了大动作,就连走路也困难。”
被他们留在闹市的几人过来时,刚好听见这样的消息。连暄的跟班连旭当即吼叫道:“你们三个人怎么做的事?”
不必连城月开口,连显已经冷声道:“你自己问问连暄做了什么样的好事!”
他还记着连暄祸水东引的尝试呢!
连家少年们吵成一团。少女连晓已经回凌风派找人报信去了。杨家表弟表妹六神无主,只是一个劲地哭。
“别吵了。”少女连春说,显然她在连家地位是较高的,“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的!谁让连暄运气不好,那马受惊了呢!我之前就说过,伯伯不该把那匹马给他。那匹马成人骑着尚且难以驾驭,更何况我们这个年纪的?况且,他还把馄饨摊打翻,那么大一锅滚水浇在马屁股上呢!”
“那马……”在旁边旁听的叶雨霏忽然想起来了。
可惜那马已经被魔兽尽数吞食。想要查一查,也是死无对证了。
这念头只在她脑内转了一瞬就被放下。世间意外千千万,哪有那么多阴谋。
而且连家的事,叶雨霏本来也不想管。她想清极宗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况且在这里站着的,都是些半大孩子。
想到这里,她忽然发现那个蓝衣少年还站在角落里,甚至还穿着那身被血浸透的衣服。他方才的英勇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这群人过来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没有一个人问问他有没有受伤。
她于是把他叫过来,让他也进医馆里看看,顺便也带上了连旷和连显。路上,蓝衣少年只问她:“姐姐,我能和方才救我们的仙长说一句话吗?我想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叶雨霏道:“我替你问问吧。”
一查才发现,这三个少年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尤其是这个叫连城月的蓝衣少年,他轻功救人下来时看似轻松,实则也拉伤了腿。这反而让叶雨霏觉得他更加可亲了一点。
一方面轻功的表现出类拔萃。另一方面他该受伤的地方也受了伤,让人怜爱,又让人不至于心生戒备、觉得这少年强得离谱。
这当然是连城月计算中的。
他垂着眼眸,做出忍痛状,让医师为他包扎。其实连城月不太能理解此刻的痛感,不过他知道露出这样的表情,会让他更加被人怜爱与敬佩。
譬如此刻,老十七看着这早熟的孩子,忽然如有所感般地过来了。
“连城,你又叫连城月,你是不是阿月?”老十七乐滋滋地道,“我们见过的啊!我是裴石歧,你十七哥呢。从前我们在望月镇时就见面了,然后把你带到连家的。你记得我么?”
连城月身体颤了颤。他要开口,又看了身边两个连家人一眼,最终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老十七显然发现连城月如今不怎么爱说话了。他和旁边的段璎一说,段璎道:“你没看见他很被连家人排斥么。”
“嗯?”
“一个外来的流浪孩,偏偏走了好运,鸠占鹊巢地做了族长养子,又被视为族长的接班人。这样的好运谁不嫉妒。”段璎抱着手淡淡道,“你方才那样说,是又将他的身世拆穿了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再度承认自己是个弃儿,实在难堪。”
老十七本想反驳。可他忽然想起段璎就是大家族出身,还是王府里最不受宠的女孩。她说这段话,或许有许多感同身受。
于是老十七不再开口了。
连城月再次目标达成。他只用余光去看里间,那人就坐在里面。
有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因老十七的出现被挖了出来。
老十七根本不知道,他表露真实身份的那一刻,连城月身体的一颤绝不是因为他,可他心中的震动,却绝不比任何人小。
裴石歧,望月镇,烨地,连城。
如果说那少年是老十七,那么方才那由白日中跃下,一剑斩破魔兽的人,是不是……
“宁明昧。”
连城月的心里,闪过这三个字。
遇见他,看见他,带上他,又将他抛弃。
他所遇见的第一个,向他打开修仙世界的人。
是他吗?是他吗?是他吗?
方才被瞥的一眼在他的心中不断闪现。所以,在看他这一眼时,宁明昧知不知道,被他瞥见的这名少年是他?
连城月觉得身下的椅子像是生了根似的,偏偏把他固定在这里。他多想站起来,进入里间去询问宁明昧啊!
可他方才还装了体力不支,行动不便。这么多人看着,他怎么能原地复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