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再看方来的那青年,此时还是初春,那青年进来时还披了一件薄斗篷,此时落座,内里的紫色一品大员官服再也掩盖不住,衙役们瞬间看向了身后那管事,立刻明白被管事给坑了——只说是来教训两个方到京城的地方纨绔,没说居然是秋相府上的啊!
秋相是何等人?出自燕京千年世家秋家,根深蒂固,手眼通天,本人更是入阁拜相,官居一品,深得圣心,他家的郎君是他们能招惹的吗?
那管事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喝道:“哪怕是秋相来此,我们也是不惧的!官差办案,便是秋相亲临,也没有插手的道理!秋相就不必讲王法了吗?!”
秋澜和眉目含笑,目光却是冰凉,所过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我就是王法。”
众人哗然,秋意泊和泊意秋也是咋舌——这话他们刚刚就想说了!但想着刚刚回来,他们家也算是奉公守法,还有澜和叔和几个堂兄弟要做官,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万一被人举报上去不好交代,总不好累得家里人为了这一句话仕途受阻吧?这才忍着没说,但总觉得有些遗憾,没想到他们澜和叔居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真好,下次他们也想说这句话。
文榕在一旁描补道:“本朝律法,三年前才经由秋相公大修,此话也未出错。”
秋意泊和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不由自主的想着:明白了,想要说这句话得先修律法——好难,想想就好累,澜和叔牛逼!
秋澜和很嫌弃地看了一眼满桌的灰烬:“你们还想在这里坐到何时?”
秋意泊道:“侄儿们方才便想回去了,只不过想着这里有些事儿,不见着管事的不太好。”
“怎么?”秋澜和问道。
泊意秋侧首吩咐了一声:“带下来。”
旁边自有侍卫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带来了七八个小男孩,大的不过九十岁,小的自有四五岁,长得皆是玉雪可爱,也不必秋意泊他们来说,自有文榕替他们:“禀大人,郎君们在这春风楼中发现了八名幼童,据春风楼账目记载,皆为拐卖而来……”
话才说到一半,忽的有个小男孩低声怯怯地唤了一声:“父亲。”
众人闻声回收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只有四岁的小男孩,众人之中他长得最好,衣着也最为华丽,他紧紧地盯着与秋澜和同来的明姓青年,小手抓着衣摆,又喊了一声:“父亲……”
明姓青年微微皱眉,却听那小孩道:“我是……我是十一,父亲,十一知错了,父亲我以后再也不敢逃出宫……家了,父亲救十一回去吧……”
明姓青年眉头皱得更紧了,寒声道:“谁放你出来的?”
“没有……”那小孩被一句话居然吓得哭出了声:“没人放我……我、十一看见有个狗洞,十一就钻、钻出来了……”
豁,这明姓青年一看就知道不简单,春风楼的后台要倒霉了——哪怕生疏到了没有一眼就认出儿子,但儿子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再也不喜欢也是亲生的,没有叫别人欺辱地道理。更别说是被拐带来了一个南风馆……这事儿别说搁在达官贵族家里,就是搁在寻常百姓家里也没完啊!
两人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这位明伯父一眼没认出自己的儿子来,毕竟也是从小在世家长大的,虽说年纪小不用太多交际,但多多少少还是见过的。要是庶出的孩子,母亲又不得宠,被忽视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孩子少的人家或许还好一些,听这孩子说的,在家都排到十一了,什么东西都是求大于供越值钱,供大于求就越不稀罕,孩子也是一样。
明姓青年脸色一是一片沉黑,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也不是什么大事。”
“来人,将十一郎带回去。”他说罢,又看向了秋澜和,道:“今日倒还要谢你家。”
“您和我客气做什么?”秋澜和起身道:“这里污秽得很,还请过府一叙吧。”
“也好。”
秋意泊的耳朵动了动,……‘您’?
能让他位高权重的澜和叔称呼一个‘您’的,要么官位比他高,要么年纪比他大很多,眼前这个明显要比秋澜和年纪小一点——秋澜和看着年轻是因为家中常有修仙界寄来的养身健体的丹药,而对面那人大概率是没有的,官位的话,能入阁就是官居一品,就是见到一品国公也没有一个‘您’字的。如此一看,这明姓青年身份呼之欲出啊。
他与泊意秋对视了一眼,两人想法都是一样的——好家伙,他们澜和叔居然当着当今圣上的面脱口而出‘我就是王法’,这走的是奸佞权臣的路子啊!不光要有权,还得和皇帝关系好才行!
这波稳如老狗了。
忽地有人自楼上冲了下来,跪倒在了秋澜和面前,“秋相留步!小生乃是铭羊府怀安县秀才赵新材,进京参加秋闱,没想到叫这春风楼给扣下了,强逼我签了卖身契,叫我落水为娼,若不是小生家中还有老母妻儿,早就自尽以保清誉,还请秋相为我做主!”
又有人也冲了下来:“我是鸣流府赵县富商之子孙佳琪,三年前叫人拐卖至这春风楼,逼我为娼,还请秋相为我做主!”
“我是……”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
秋澜和淡淡地道:“若有什么冤屈,公堂分辨。”
众小倌一顿,却见秋澜和他们已经走了出去,他心中寒凉一片,只觉得官官相护,忽地听那心狠手辣的文士低声提点他们道:“身契已毁,这春风楼上下到了头,此时不走,还待何时?读书读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