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本来是无所谓,但想着冒着这么大雨还要走,着实是有些不符合常理了,便问主家借了蓑衣芒鞋来,说是要去踏雨寻幽,老汉夫妇拗不过他,千叮万嘱说小心地上湿滑,这才放他出去。
秋意泊两辈子都没有踩过这么泥泞的地面,真鼓起勇气踩下去倒也还好,只要不去关注地上的烂泥浆水,水灌进芒鞋里凉飕飕的,泥沙都被细密的芒鞋给挡了去,还挺舒服的。
他循着水流的方向慢腾腾地走着,逐渐就走出了村外,转眼间便看见了一座小潭,说真的,这地方其实真的很不错,除了山中毒物多了些,依山傍水,风水绝佳——哦,他就是凭着感觉说的,他对风水没什么研究,只不过他能感受到这天地间的灵气,雨一下来,本就稀薄的灵气变得更散乱了,而其中没有散乱的地方则格外引人注目。
比如那方小潭,藏风聚气,灵气被牢牢地吸附在了小潭附近,那显而易见风水不错嘛。
因着滂沱大雨,人人都在家中避雨,就算是外出的,此时也应该在山里,这水潭距离村子很近,能回去的恐怕也都回去了,倒是留给了秋意泊一片清净的地方。
小潭上修了一个简陋的码头,说是码头,其实就是简单的做了一个靠岸的地方,叫人可以有个踩着实地的地方。上头还摆了渔具,简单的竹竿和麻线、铁钩,也不知道谁留下来的。秋意泊想了想,便拾起了鱼竿,往上面挂了坨糕点,往水中一抛后就坐在了小码头上,也不打坐,就随意地坐在了那里。
大雨顺着斗笠的边缘如珠帘一般,连带着池子上也是涟漪不断,雨势过大,池子上便蒙上了一层浓厚的水雾,映着青山绿水,别有一番趣味。
说实话鱼竿动不动的他也看不太出来,纯粹就是摆着玩儿,刚刚那一顿他说实话也就扒拉了两口饭喝了点酒,太油腻了,实在是吃不下去,现在干脆找补回来,他想着纳戒里还有许久之前买的攒盒,百多年了,他居然也没吃完……其实是后头干脆就忘了。
毕竟在凡间也不差这么个攒盒吃。
放了百多年的绿茶佛饼还保持着刚出炉时热气,咬下去外皮还有些脆,里头是茶香浓郁的白豆沙馅儿,秋意泊吃了两口,又觉得有些干,他想着这年头也没什么大气污染,干脆仰起头想喝点雨水——然后被雨劈头盖脸浇了一头。
不过水是喝到了。
等到一个攒盒吃完,他拂了拂身上的碎屑……虽然被雨水冲的也看不出来什么,再一拉鱼竿,好家伙,鱼竿上光秃秃的,他挂上去糕点宛若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低头去看池子,倒是他脚底下游了一群小鱼,水片上飘着一些碎屑,被这些小鱼一口一口的吞吃着。
原来鱼都跑到这里来了。
秋意泊看着那些小鱼,说小那是真的小,最大不过手指那么长,最小就那么一丁点儿,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想起了酥炸小黄鱼的滋味来了。虽说这些不是黄鱼,但是胜在小啊,而且纯天然无污染真野生,弄上来都不必开膛破肚,直接起了油锅往里头炸得金黄酥脆,连骨头带内脏都可以直接吃下去。
问题来了,怎么抓呢?
他要是在这里电个小范围的鱼应该不犯法吧?
他皱着眉头,考虑起来,毕竟这是人家村子赖以为生的池子,他电鱼要小心点,要不先设个禁制,然后用雷咒……算了还是用法宝吧,他记得之前一时兴起搞了个电灯,结果没做成功,做成了真正的‘电’灯,就是那种灯罩里头噼里啪啦放电的那种,光源也不太稳定,他把电灯放在禁制里,然后就电这么一米见方……应该行吧?
于是秋意泊就这么干了,结果范围是控制住了,说炸一立方就一立方,但不幸的是电量没控制住太,小鱼们都不用下油锅了,直接就变成了黑黢黢的焦炭。秋意泊摸了摸鼻子,自讨了个没趣,确定下次要是再看见这种小鱼,旁边没人住的那种,别说电鱼了,他直接拿抽水机一边抽一边电,绝不惯着它们!
不知何时,雨停了下来,秋意泊听到有人在喊他:“秋相公,你在做什么呢!”
是老汉的儿子生哥来找他来了,他见到秋意泊坐在池边上,旁边又放着鱼竿,再看旁边鱼篓……里头除了水还是水,他立刻就热心地说:“秋相公,这里的鱼精得很,不会咬钩的,别钓了,我给你抓点回去炸来吃!”
秋意泊还未来得及阻拦,就见人已经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也不知道从哪寻摸了一张又细又密的网来,在水里抄了几下,就见往上银光粼粼,竟然兜了半网子小鱼。秋意泊目瞪狗呆,心想方才自己是做什么玩意儿,有时间禁制又是电的,还不如人家随便抄两下。
生哥从池里头两下五除二就爬了起来:“这里的鱼又小,又不顶饿,也就小孩儿来抓了吃着玩。”
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好,涨红着脸道:“哎,不是说您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秋意泊摆了摆手:“没事,不是说给我炸着吃吗?走,回去。”
“好嘞!”生哥应了一声就带着秋意泊回去了,这回秋意泊可不随着他们整了,直接自己撸了袖子下厨房,老汉一家都说使不得,秋意泊还是坚持,最后还真弄出一盘金黄酥脆的小鱼干来,就是炸得有点太透了,咬起来嘎吱作响,牙口好的下酒菜标配,整得老汉全家目瞪口呆。
——怪怪,这年头秀才相公还会下厨了?
秋意泊则是无所谓,吃了两口后就很不客气的将小鱼干都打包了,趁着夜色还没黑就打算离开了。
老汉连忙来拦,说天黑下山不好走,秋意泊却摆了摆手,扯了点什么秉烛夜游的话来敷衍了一下,老汉见劝不得,便拿出了准备好的干粮交给了他,秋意泊看了一眼发现是干粮饼就收下了,随即告辞离开。
老妇见秋意泊走远了,这才捶了老汉两下:“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人家好难得来一趟,又是给我们树哥取了好名字,又是给了那么大的金项圈,你就给人家几个饼!家里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叫你拿腌肉你怎么不拿!”
“你懂什么!”老汉道:“人家是矜贵人,吃不下我们的菜,你看中午我们家倒是吃了个油光满面,人家连筷子都伸一下,只有那獐子肉全是干肉,他还吃了两口。你当时都和我们庄田人家一样肚子里都缺油水呐?听说那些富贵人家吃饭,肥油都不上桌,我们家那腌肉,九分肥一分瘦,他能咽的下去?!”
“那也不能这样啊!”老妇道:“我们礼数总要备足才对!”
“人家也没跟我们客气。”老汉笑道:“你看炸小鱼,把猪油罐都挖空了,他也没皱一下眉头不是?”
老妇这才‘唉’了一声:“什么?猪油罐都空了?那炸了鱼,油可是有腥味儿的啊!”
她连忙奔去厨房来看,没过一会儿,她便高喊着:“老头子!老头子你快来看!”
老汉还当如何了,急忙走过去,就见他老太婆抱着猪油罐急匆匆的出来,猪油罐子里头叮咚作响,他一看,居然发现是满罐子的大钱。
这么多钱虽比不上那金项圈来的值钱,可经得住日常花用啊!那金项圈要是卖,他们还得去山下头找当铺呢!全村里头的人家里的积蓄加起来可能都换不了那一个锁头!
老汉看着大钱不说话,许久才拍了拍老妇的手:“行了,赶紧收起来吧,人家好心着呢,也不差这么点钱,还有跟媳妇说一声,那项圈等出了月子就摘下来,不要再叫树哥戴了,看着就叫人眼睛发花,别惹出什么祸事来才好……就压着箱底,以后不遇上大病大灾的,就当咱家的传家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