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都要死的,什么样的死法,又有什么区别呢?”血雾真君微笑道:“你从未享用过血池,你也数次进言希望我废弃血池,是我不同意罢了。”
泊意秋也有耐心与他争辩:“师傅只对了一半。他们被抓入血池炼化,自然是有他们不够强的缘故,但他们为何会被抓入血池呢?难道是因为他们人人都与血雾宗有仇不成?不是的,是血雾宗需要修士来炼化精血,所以是血雾宗的错,而非他们的错。”
血雾真君道:“接着说。”
泊意秋想了想:“我也并非什么悲天悯人之人,虽非我亲手将人压入血池,但仔细一想,也不过是我借了他人之手行此恶事,如今因果缠身,也是我的错。”
血雾真君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光:“既然如此,大错已成,你又想如何弥补呢?”
“我不知道。”泊意秋轻声道:“大概看下一次天劫吧,若我能过,也算是因果尽消。”
“不怕心魔?”血雾真君反问道。
事到如今,泊意秋也不介意与他说些实话:“我是个心软的,如今见了才会觉得愧疚,之前不也挺好?可能过了一段时间,我就会觉得又不是我的错了,我应该也会想着是时事造就,我这样的性格是不太会有这方面的心魔的。”
世事都有很多面,血雾真君说都是他们不够强的缘故这一点泊意秋是认同的,可另一面他也觉得有一部分自己的缘故这也不算错。可再反过来一想,他可以认为是自己被血雾宗逼迫,他日日被血雾真君盯着,已经尽自己的全力在控制血雾宗的残害范围了,这便又是血雾真君的错,不是他的。其中到底谁对谁错,无外乎从心罢了。
对于这样不太好想明白的事情,泊意秋决定不再想,放一放,或许等到回头看,一切又都明白了。
就如同当年在凡界每日郁郁寡欢,恨不得自尽,如今回想起来也不过平常。
泊意秋道:“说到底,还是道统的错。”
“天下无上道统何其多,赤血录我也学了,也没有觉得多么了不起,赤血录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便利,可它带来的不便也是有目共睹。”泊意秋看着血雾真君道:“以师傅和各位师叔的灵根悟性,若是拜入正统,恐怕成就也不会逊色于如今。”
“我与你师叔们是回不了头了。”血雾真君说罢顿了一顿,随即笑着摇头道:“……也不怪你有此一问,你还未成就真君,赤血录你也只为应付我学了一些皮毛,这一点你恐怕是不知道的。”
血池沸腾,从中冒出来了一个少年的虚影,他伏在岸边,抱怨道:“师兄,痴梦,你们可总算来看我了!”
“血凌师叔。”泊意秋问候道。
“血凌。”血雾真君道:“好生待着。”
血凌真君歪了歪头:“知道了知道了,师兄你好像我娘!……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错不错的?”
血雾真君柔和地道:“与你无关,去闭关,你师姐还在等你出去。”
血凌真君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血池之下却陡然亮起了一个阵法,除却血凌真君所在,其余血池中精血飞入空中,一时之间小型血池中传来了无数哀嚎声,这是血池之中还在修养的弟子的惨叫。最终连带着他们与精血都被汇入了血凌真君所在,紧接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禁制当头压下,将那方血池封的严严实实,血凌真君大叫一声,还是被压入了血池之中。
泊意秋静静地看着,他知道血雾真君也没有多么胜券在握,本来血池就珍贵,能进血池修养的大多都是门中备受看重的弟子,如今一来这十几号血池当中修养的弟子可都当了血凌真君的养料,死得连影子都没了,一意就是要叫血凌真君尽快恢复。
血雾真君神态平和:“赤血录是前辈所传。”
泊意秋没忍住嗤笑道:“祖宗传下来块旱田,当晚辈的不能卖,但祖宗也没说不能再买一块上好的水田吧?难道就要全家人都耗死在这块旱田上?日夜耕耘,遇上灾年就让家里孩子老人饿死?师傅,三千世界道统何止万千,能者居上,弱者淘汰,这是必然的。”
“每一个道统都有它存在的意义。”血雾真君道:“你又怎知这不是三千道统之一呢?”
泊意秋道:“可那要忍人所不能忍,又是何必?”
“赤血录不限制弟子灵根,这就是最大的好处。”血雾真君悠悠地道:“总有人是愿意为了长生而修赤血录的。无论何种道统,都是修行的手段,并不以手段而论高低,只论是否能直指无上大道。”
“但宗门中大部分是不愿意的。”泊意秋道:“只是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罢了,这一点师傅应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