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休不禁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地方要是半道出去,换筹码可真是太麻烦了,毕竟筹码是天材地宝、灵石、性命的集合体,就不提灵石和性命了,光天材地宝这一项就很麻烦,你说这中途要是输掉了一半筹码,这一半到底是五百万块极品丹砂石,还是一块无相琉璃骨呢?虽说二者价值相等,但无相琉璃骨有市无价,有钱都买不到。
赢家只要脑子没毛病都会选无相琉璃骨,而输家只要脑子没毛病也都会选自己输掉的是极品丹砂石啊!那你说这怎么算?听谁的?
张雪休点完了头,突然又回过味儿来。他总算是听出来了,秋长生根本就是在炫耀!他说的是‘麻烦’不是‘难’,八成是觉得帮人炼器很麻烦,又或者出门打家劫舍很麻烦……总之他绝不是在心疼钱——这是什么炫耀文学?这话要是摆在外面,路过的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啐他一口!
秋意泊屈指在桌上叩了叩,“倒茶。”
张雪休黑着一张脸给他倒了一杯茶。
有一说一,他其实不怎么差钱,血来宫嘛,魔道第一宗门,他好歹也是少君,师傅是血来道君,血来宫怎么亏也不能亏待他,光弟子份例就已经很够他用了,血来道君会补贴他,各种打算拍马示好的真君也会想尽方法给他送灵石送宝物,他压根就不差钱,甚至说已经很富庶了,可对上了秋意泊,他还是生出了一种‘该死的有钱人’的想法。
其实……血来道君对他很好,素日里悉心指点教导,功法、道统从未缺了他的,门中的藏经阁都是敞开了任他看的,不管是有心无心,只要在血来道君面前透出一些想法,一般当日晚上便能见到想要的东西,平日更是时不时赏赐丹药、法宝、天材地宝,血来道君还会带着他去听宗门的要务,让他在一旁看着他如何处理,甚至有时练得太狠,血来道君还会着人送上宵夜,提醒他要休息。
他有时见到血来道君都会觉得愧疚,时时想自己不配为人弟子,若不是家族血仇刻骨铭心,他早就放弃了。
当年害他家族的人其实已经死了,是血来道君亲自命人去抓来送到他手上的……
秋意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还没决定吗?”
张雪休一怔,脸色陡然煞白了下来,他在想什么?他是做不到替血来宫开脱的,若师傅只是师傅,他自然是他为师为父,侍奉左右,孝敬终老,可师傅是血来道君——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他试过了,他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对不起师傅,不,不是师傅,是血来宫之主,血来狗贼。
怪声则是轻笑了一声,声音沙哑:“莫催莫催,此处只有贵客与我,无人相候。”
秋意泊道:“一直举着手很累。”
“是我考虑不周。”怪声闻言便落下了手,从秋意泊手中抽走了右边的那支玉简,秋意泊拍桌而笑,这一抽,怪声又从他手中抽走了鬼简,怪声沙哑地说:“贵客请。”
“是不是很有意思?可惜你没有脸,否则更有意思。”秋意泊说着,看也不看随手便抽了一支玉简,结对,打出,秋意泊双手空空,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赢了!你这一半归我了。”
张雪休先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大局落定的心安,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触。下一瞬间他意识到秋意泊好像在当面骂怪声没脸没皮,他想笑,可又不敢真笑出来,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盯着桌子,实则手心已经快被自己掐烂了。
这话从秋意泊嘴里出来就必定是在骂人,否则他会更委婉的说‘不化作人形’之类的词句,而不是张嘴就来一句‘你没有脸’。
“下一局!”秋意泊催促道。
“贵客还要继续吗?”怪声重复了一遍:“贵客还要继续吗?”
秋意泊反问道:“难道你这里还能就此罢手?”
“不能。”怪声低声答道:“但若是贵客属意就此结束,我也能为贵客破一回例。”
张雪休捞了签筒来一阵摇晃,放在了桌子中央,秋意泊笑着说:“当真?”
怪声缓慢地点了点头:“可以等到贵客下次来时再继续。”
不结束也不继续,秋意泊就此出去,等再进来时继续——可以吗?
秋意泊不清楚,但如果可以那就是规则漏洞。
“不必了。”秋意泊看了一眼怪声身后的筹码山,他抬起一手示意道:“我还想再来一局,请。”
“请。”
仍旧是由秋意泊先抽玉简,这一回鬼简不在秋意泊手上,这种不是一就是二的事情也无甚可猜,秋意泊推了一半的筹码出去,怪声也将它剩下的一半压上了赌桌,秋意泊见状眉目微动:“若你输尽,也会如那些修士一般?”
“自然。”怪声道:“赌天境之法则,便是我也无法违背。”
秋意泊满意地点了点头:“早知如此,我方才便不将规矩立的那么死了。”
怪声的兜帽颤了颤:“贵客怎知,输的不是你?”
秋意泊大笑了起来,笑够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怪声,他问道:“我会输?我会输吗?我乃是气运所钟,天之骄子,难道我还会输吗?”
“我赢了这么多局,难道你还未曾看出吗?”秋意泊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的亮得惊人,他一字一顿地说:“——天命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