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飞真君上了露台,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秋意泊屈指一叩案几,轻描淡写地道:“坐。”
渊飞真君心中一顿,心道小少爷说的好生理直气壮,仿佛他才是白岐山之主,而自己是今日上门来的客人一般。
但他居然还真的就坐了下来,甚至还想和小少爷道声谢!——不为何!就看侍立在旁的阳神器灵,尤其是那双血红的眼睛扫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德不配位,甚至有些坐立难安。他在心中默念三遍不能少见多怪丢人,这才放松了下来。再看小少爷,却发现小少爷已经无比放纵的躺在了椅子上,就着这个姿势欣赏着天空中的美景。
渊飞真君也不禁抬头望去,这一看便有些讶异——居然是云影那老王八亲自动了手!
那老王八仗着自己是道君,偏偏又好脸面,三天两头到他白岐山来挑事,就等着他哪日忍无可忍与他动手,那老王八才好明目张胆的削他一顿。既然是要找由头合情合理的削他,那老王八才不会亲自动手,否则传出去怎么说都是老王八不要脸,以强欺弱,以大凌小,堂堂道君居然直降身份对着个真君率先动手,丢人。
故而那老王八来,也就是摆摆龙门阵,没想到今日真的动了手?
夷光真君的剑诀,他是领教过的。无论是放在何处,也能算得上的首屈一指的功法,当得一宗一门不传之秘,可就算如此,也还没到要那老王八亲自动手的地步……忽地,渊飞真君骇然道:“夷光道友,可是有所机缘?”
方才粗粗一看自然是看不出其中端倪,如今再看,却见这剑气与白日里所见已经大不相同,他也说不上不同在何处,只观剑气,便生出了一种轻松愉悦之感,仿佛游者漫步,兴致来时便踏歌而行,兴致去时便甩袖离去。
小少爷白日说的那几句总纲,他是听到了而且也记下来的。虽说只有那几句总纲也修不出什么来,可总是对这剑诀有了几分认知,夷光真君白日用这剑诀还浮于表面,到了晚上便有了几分真意,这可不是有所机缘?!
温夷光微微侧脸来看,他的眼神素来平淡,如今更是带着一点幽然的飘忽之感。恰有风来,吹得他鬓角碎发狂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少爷见我用的不好,指点了我两句。”
此话一出,秋意泊就知道温夷光至少也是个半醉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半醉哪里能一口气说出这么长一段话来?
话又说回来,这什么毛病?好歹也是大乘真君,一杯迷仙引就半醉,丢人不丢人?!现在有他在身边还算好,万一哪天被骗出去不小心着了什么男妖精女妖精的道儿,哭都没地方哭去。
秋意泊漫漫地想到——那就把这一条记下来,和秋怀黎商量商量以后宗门能不能定时开个谈会,把弟子们的酒量练出来。虽说大家都是修士,有心防备之下是很难醉的,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自己的酒量好了,不管有心无心,都方便得很。
小少爷还有这能耐?
渊飞真君闻言立刻转头看向了秋意泊,只见秋意泊微微侧过头去,那煞气腾腾的阳神剑灵便将酒壶口送到了他的唇畔,清澈的酒液自壶口流出,淡色的唇瓣被酒水一沾染,便显出了几分湿润的红意,有一种不动声色之间的咄咄艳色。
渊飞真君一愣,不由多看了几眼,便见小少爷抬眼望来,烛火在他眼下投下了细碎清淡的阴影,便衬得那双眼睛越发得深邃,如雪夜月光般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