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是突然被人用袖子遮了起来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居然还有几分愉悦。
秋意泊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人却跟个小白菜似地蔫了吧唧的歪了下来:“要命,一个没注意……”
“叫孤舟道君听去了?”金虹真君笑问道。
秋意泊心有余悸地点头,他已经想到自己回洗剑峰可能要被砍两剑的惨状了,如果孤舟师祖心情好,说不定能容许他提着自己的断腿蹦跶着回洞府。他哀叹道:“之前习惯了,一个没注意……”
道君叫人提了名字道号就会有所感应,这玩意儿就跟某些聊天软件的@功能一样。秋意泊素来是屏蔽所有道君以下的,然后再单独将亲朋好友设置为重点关注——大部分人应该与他一样,不然天天听别人逼逼自己,谁耐烦啊!
等去了十方道界也是如此,不过十方道界道君太多,动不动就会提到,秋意泊是借着麓云山有阳神器灵的名头直接把整个麓云山的天机都掩盖了去,相当于直接屏蔽道君们对麓云山这范围的感知。这方式也不难,毕竟归根究底就是姓名触动了天道法则而已,只需要让某处的天道法则掌控在自己手里就行了,大家也都是这么干的。在十方道界出门在外的时候,他平素也不会提及道君,除非是遇到了道君——这种情况他明面上是化神,对方有话要说自然会主动屏蔽天机,轮不到他动手。
只不过回到了凌云道界,秋意泊下意识忘记这一茬,没有主动屏蔽天机。这不,在这儿吐槽孤舟道君基本等于在当面跟孤舟道君吐槽差不多了。
见状,金虹真君笑道:“那今日长生回去可就要危险了,不如留在我这里?”
“不行啊,我倒是想……”秋意泊委屈巴巴地说:“这不要带着师祖去十方道界替我报仇,说好了明天出发,你猜我要是明天不见人,我师祖能砍我几条腿?”
金虹真君的目光在秋意泊腿上扫了一眼:“唔……最多三条。”
秋意泊:“……?倒也不至于?!”
金虹真君轻笑出声:“不逗你了……在外界当真受了人家欺负?”
“怎么不是?”和金虹真君说话就不比孤舟道君了,和孤舟道君说,秋意泊是不敢详详细细地说的,要是孤舟道君知道他因为听了人家的八卦才顺手恶心了一下对方,顺道还自污清名,被人欺负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对方以为他是前妻的小白脸,他自己也在往这个方向误导……孤舟道君别说帮他出头,能不当场打两顿秋意泊就算孤舟道君涵养出众。
和金虹道君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秋意泊甚至还把战云道君杀妻证道那个瓜跟他详详细细地分享了一下,末了又把自己的事情一说,这才委屈巴巴地说:“哎,早知道就不掺和这种事情了,一个地皮罢了,大不了我转手卖了……还不是要怪玄机?我把他当朋友,他居然背后捅我两刀,他可真是有兽性没人性,为了讨好心上人,还就真不顾别人死活了!”
“他不是有兽性没人性。”金虹真君将一碟子红豆奶酥饼推到了秋意泊面前:“试试这个,不大甜……只不过是没把你放在心上罢了。”
他眼中有一点皎然之色,与那双灿若金阳的眼睛相对比,那点灿烂的颜色也变得冷沉了下来,有一种无机质的肃杀感,偏偏他还是笑着的,温和极了,这二者相映在一处,不禁叫人毛骨悚然。“区区一个化神,连我都不放在心上,他与你才相交多久,为何要将你放在心上?”
秋意泊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现下不与玄机计较,不过是他还有用罢了,再者,这么一点小事,大动干戈去计较,反而就显得没意思了,知道这个人不能深交就行了。他眨了眨眼睛,答非所问:“哎?不是,那师叔当初也没把我放在眼中了?”
金虹真君挑眉道:“不然呢?”
“那我是什么?”秋意泊捡了一个奶酥饼吃了起来,边好奇地问道。
金虹真君沉吟一瞬:“一个有意思的小东西?”
“豁,那是连人都不算了。”秋意泊笑着说罢,忽地想起了自己那个极有意思的幻境来:“师叔,说起来你知道我是怎么成就阳神的吗?我似乎没有与你说过。”
“似乎没有?”金虹真君想了想:“难道是那个我杀了你许多次的梦?”
“是啊。”秋意泊点破了其中关键:“你当时训我看不穿,我回去后冥思苦想,于是就给自己做了一个幻境,幻境中我剥去了我的天灵根,只当自己是个普通弟子,我这般懒淡的性子,小时候其实也不是很想来凌霄宗的,你叫我在累死累活的剑修和高贵优雅的法修当中选我肯定选法修!”
“只是我三叔当时给我做了些手脚,叫外人都以为我只是玄灵根,我也当如此,后来我三叔一个劲的给我吹他和我爹在凌霄宗有地位,宗门有人好办事,又有他们罩着我,我才觉得去凌霄宗也不错。”
秋意泊抬眼看向了金虹真君,笑道:“在幻境里,我实打实是一个玄灵根,我要是真想来太虚门,我三叔也没有太劝着我非要我去凌霄宗,我记得我入门后就当了个普通的内门弟子,有一次……哎对,就是在山下那个台子上练习法诀呢,你来了,我看你看得眼睛都直了。”
金虹真君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他想起来他与秋意泊第一次见面,秋意泊莽撞地就来寻他要与他交朋友,还夸他身上的香气好闻。秋意泊接着道:“你自然发现了,你夸了我两句,我小时候嘛,比我现在嘴还要甜,三两句把你哄开心了,你就要把你家一个弟子的法衣送给我,我当时想着这我可不能要啊,这弟子可是我的先生,我要了法衣岂不是得罪了我的先生?那我还有好日子过?”
金虹真君听得入神:“然后呢?”
“没然后了,我虽然没要,但是你家那弟子被你惯坏了,当天晚上跑到我房间里给我当胸一剑——夭寿,我记得我当时才七岁还是八岁?”秋意泊笑道:“我醒了之后我想你肯定是故意的,当时你才渡劫期,成天里想找点事儿,我的身份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就是故意想挑起我爹和三叔跟你之间的仇怨,你才故意说要把先生的法衣送我……你要是真心送我,你就不能给我一件新的?难道你还差这一件法衣不成?”
金虹真君笑着点头:“是我能做出的事情。”
“还有呢,后来第二次幻境里,我好端端地在家里忙活,修为也上不去,自然也没跟你结交,你某天突然跑到我家来说什么我爹杀了你家某个子孙,所以你就来灭我们家满门了。”秋意泊的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我就死了。”
秋意泊撇了一眼金虹真君:“原来当时你是真的很想跟我爹还有三叔做做对啊?师叔,你怎么想的,你一个积年的渡劫期去为难他们一个合体期?”
金虹真君悠悠地道:“你父亲与三叔乃是剑修,又师从孤舟道君,厉害一些也是正常,我若挑衅他们,若是一个不好,我也好及时抽身,免得送出命去。我若是挑衅孤舟道君,孤舟道君前来杀我,我断无幸理。”
“与你相交,此前多多少少是有些想要挑衅你父亲与三叔的原因在的。”金虹真君看着秋意泊唇下一点饼屑:“长生委屈了?”
秋意泊也没太计较这个事儿,凡事论迹不论心,金虹真君只是这般想了,又没这么做,他计较个什么?不过态度还要摆出来的:“哎对,我不开心了,我难受了,你看着怎么办吧!”
金虹真君笑道:“你想如何?”
秋意泊眼中一动,将最后一口红豆奶酥饼送入口中:“这个,多来点,我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