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虹道君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花枝乱颤:“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般说,也不怕你师祖听见了要教训你……”
秋意泊得意洋洋地掀了掀自己的衣袍下摆,翘了个二郎腿:“那我师祖也知道我这个德性,毕竟我从三岁开始就是这么个德性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家里那些仆妇最头疼的就是叫我吃饭。”烛火摇曳,秋意泊那双漂亮到了极点的眼睛被烛光映得像是闪烁着星光一样,他轻笑着说:“两三岁的时候,牙齿还没长好,也不能吃什么,厨下自然是不敢亏待我,可两三岁的小孩还能吃点什么?今天这个菜叶子蛋羹,明天就是个肉末粥,又不敢多加调味……嗯,味道不能说难吃,但也不能说好吃,天天吃得我都吃吐了。”
“这么小的时候你还记得住?”金虹道君问道。
“那是自然,我从小就聪明。”秋意泊笑吟吟地说:“我爹那会儿还在劫数里呢,其实也不大管我,后来我闹着不肯吃饭,仆妇无法,只能求到我爹那里,我爹能有什么法子?他就只能带着我一道吃饭,结果我看见他碗里有一颗糖醋里脊,趁着我爹不注意就抓了吃了。”
金虹道君听到此处也不禁低笑了起来,他也是世家出身,怎么不知道两三岁的小郎君吃饭是什么模样?两三岁的小孩本来就站不稳,能老老实实坐着叫大人喂饭的都少,哪里够得着桌上的饭菜?秋意泊那描述应该是客气了几分,没直接说他自己其实是扑到了桌上抢了应真君的饭碗。
秋意泊失笑,他比划了一下:“我爹当时都惊呆了,不过他聪明嘛,看出我喜欢,他也不拦着我,由得我去啃那颗糖醋里脊。那糖醋里脊是干炸的,你也知道……亏得我爹是个修士,不然我应该当时就被噎死了。我还记得我爹当时还说了一句,说是亏得养在了秋家,否则一般人家还真养不起我。”
金虹道君笑得前俯后仰:“确实,三岁看老。”
他笑够了,又问道:“那你现在还爱吃糖醋里脊吗?”
秋意泊点了点头,满脸认真:“噎着我是因为我咬不动,跟糖醋里脊有什么关系?”
金虹道君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他双目灿烂如金阳,看着人的时候只叫人觉得温柔,他喃喃道:“……真是个大宝贝。”
人生在世,若有一二长久的喜好,怎么不能算是一桩幸事呢?
秋意泊:“所以师叔你现在还吃得下吗?”
“怎么?”
“我打听了几家馆子,都有拿手好戏,来都来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过去如何?”
金虹道君看着桌上的油纸:“……?”
秋意泊跟着看了过去,面不改色心不跳:“嗐,这点东西,用点灵气消化消化得了。”
“……”
***
等二人心满意足地回来的时候,如意客栈的小二连忙跟了上来,他手中还提了两个大食盒:“两位前辈,还请留步!”
秋意泊脚步一顿:“怎么?”
小二点头哈腰地道:“前辈,这是周记点心遣人送来的,说是前辈搁他们那儿订的,这东西金贵,晚辈不敢随意放在门口,您看一看是不是这个数。”
周记点心铺的规格明确的很,三个下品灵石一包的点心都是油纸包,只有能上二楼的贵客的点心才是用这样的食盒装的,更何况这食盒上还描着金线牡丹,这可是周记点心铺最高的规格了,贵客中的贵客才有幸得这么一个金线牡丹的食盒。
小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这两位前辈,虽然这两位前辈一看就是不凡,修为更是高深莫测,但谁知道原来是贵到了这么个程度呢?
秋意泊应了一声知道了,随手塞进了纳戒就与金虹道君上去了,金虹道君问道:“怎么都不看一眼?吃不下了?”
“倒也不是。”秋意泊笑嘻嘻地解释道:“味道是还不错的,就是人讨厌。”
“寻到你头上来了?”金虹道君问道。
“师叔闭门午歇,谁敢来打搅你?”秋意泊调侃了一句:“那只能是我倒霉了。”
金虹道君心中明白,自然也不会多问,两人回了各自房间休息去了——天上哪里有白掉下来的午餐?能叫秋意泊反感至此,想必是触了他的霉头。总之两人来这问虚道界也是为了那个秘境,对其他的事情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更加不必与这等人接触。
问虚道界的事情太过复杂,光是那个涂血境都不知道要揪出多少事儿来,秋意泊不想接触,金虹道君自然也不想。
还是那句老话,出门来玩的,谁乐意搞得那么累?
一夜安然无事,后或许是两人态度摆得很明确,在这广陵城中游玩也算是尽兴,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打扰他们,秋意泊成天拉着金虹道君东吃吃西吃吃,总算是吃出一点问题来了。
原因很简单,金虹道君登高望远,诗兴大发,而秋意泊在楼下啃榴莲。这榴莲是泊意秋给的,秋意泊近几日跟金虹道君混在一起玩,他既然讨厌这个味道,他也没有特意去啃,今日见金虹道君上了高楼,寻思着他在楼下啃个榴莲总没事,一时大意忘记设一个禁制,开心起来甚至还烤了烤,这风一吹……
到了这个境界的人,谁不是五官灵敏至极?金虹道君闻了味道,再看秋意泊,嘴唇微微动了动,秋意泊知道金虹道君想说什么,他默默擦了擦嘴,刚想开口,就没忍住打了个嗝,于是金虹道君也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秋意泊:“……?!不是,师叔你这么嫌弃我的吗?!”
金虹道君:“嫌弃的是这果子,着实难闻。”
秋意泊:“你之前不也吃了?”
金虹道君刚想说什么,却听有人嘟哝道:“今日真是见了鬼了,这青天白日的,广陵楼里哪里来的屎味?!”
那人还有同伴,闻言不禁大为赞同,喃喃了一句:“不光是屎,还是有人热腾腾的屎,才能有这般的味道……”
金虹道君眉峰微微动了动,含笑看着秋意泊,随即摊了摊手,意思很明显:这可不是我说的。
秋意泊:“……”
半晌,秋意泊才问道:“真的那么像屎吗?”
金虹道君看着他,也不否认,也不赞同,但秋意泊明白金虹道君的意思。他顿时大受打击,心如死灰:“你们是真的不懂的欣赏,活该没有好吃的!”
金虹道君轻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有人天生没有这个福分。”
秋意泊瞪了他一眼:“算了,那我去换一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