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里头新搬来了个郎中, 听说是前头那位张先生的师侄,就称作一声小张先生吧!小张先生瞧着二十出头的模样, 那一手医术却是没得挑,何家小子误食了草乌,都被他给救了回来。做派也斯文规矩,是个仁心仁德的模样……本来这种人物,不知道要惹得多少家里有待字闺中的老嫂子老婆婆赶挑子上来问姻缘,但这位小张先生却是无人问津,全赖他——身子不好。
“哎呦喂, 天可怜见的,你是没看见,那小张先生刚出何家大门, 哇啦一口血就吐了出来,把地都染红了一片, 瞧着可真渗得慌,何老汉还当小张先生要死了,结果人家擦了一把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走了……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 治不好了。”
“刘嫂嫂说的是呀, 我听的说是小张先生是久病成医, 不然除了京城里头那些御医, 哪有大户人家的少爷学这个的!”
对于小张先生是大户人家出身这事儿全是大家自己猜的,但没人觉得有问题,就小张先生那模样做派就不是穷苦人家能养出来的,那双手又长又白, 皮子细得跟个姑娘家似地,连个茧子都没有,哪里像是为生计奔波过的人呐?
秋意泊也怪无奈的, 吐了一口血,现在整个镇子里的人都觉得他弱柳扶风得很,这也是没辙子的事儿,只怪当时嘴快,挑了个最合理的理由来说。谁知道这道界规矩严得这么离谱啊?他可是道君哎!就算不是合道道君了,那也是阳神道君,救个小屁孩把自己给熬出了一口血,这是真·血亏。
这因果到底是怎么算的?这小子又不姓朱名重八,至于让他喷老大一口血?
他正在给自己熬点药吃,近日天气渐热,左右他自己不太喜欢,也觉得燥气,干脆给自己开了一方陈皮酸梅汤来喝,理气健脾,生津止渴,再疯狂加蜂蜜糖浆熬成浓浓一锅,要喝的时候挖一勺,别问,问就是用冰水冲,酸梅汤就得喝冰的……咳咳,虽然喝起来酸甜可口,但也算是药不是?
“张先生,你那药熬好了没?”何家小子蹲在药炉旁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闻着那酸甜的味道,小嘴微张,就差没让口水流出来了。
秋意泊懒得扇风炉,刚好何家小子来了,就让他帮个小忙。闻言,秋意泊用筷子沾了一点浓稠的汤汁,吹凉了递到了何家小子嘴边,何家小子连忙张口含住了筷子尖儿,好不容易养出了点肉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好酸……”
但是味道淡了之后好好吃哦,甜丝丝的。
秋意泊见他那样子也笑,他连血都为这小子吐了,自然也不吝啬一罐子酸梅汤,叫他去厨房拿个罐子来,一手提起砂锅挨在罐子边儿一倒,黑亮浓稠的液体正正好好流进了罐子里,一滴都不带撒出来的,好不容易罐子满了,锅里酸梅汤也少了一半,他用油纸将瓶口封死了,道:“行了,送你了,提着回家吧,小心撒了……喝的时候一汤勺化一罐水,不能多,不然喝得嗓子眼里冒酸水可不能怪我。”
何家小子抱着罐子喜出望外,“真哒?!”
“一罐子酸梅汤,还有假的不成?”秋意泊催促道:“快回去吧,省得你爷娘一会儿又要哭天喊地到处寻你。”
有时候有些人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比如这何家小子。这小子两条腿一张嘴就是闲不住,动不动就喜欢往外跑,听说这还是因为上次草乌中毒后被他爹娘打了好几顿后收敛了,不然以他这性子,大清早的出门,能在山里野到天黑就回来,吃的喝的一律不用爹娘操心,全在山里解决。
秋意泊也很佩服这种小孩,他自己在山里头一住几十年,那也是装备齐全,随身自带别墅以及生活用品,真跟这小孩儿一样携带一把祖传的打野镰刀就上山,他最多三天就得哭爹喊娘滚回家里躺半个月才能缓过气来。
何家小子喜滋滋地提着罐子走了,他一走,秋意泊这头才清静了下来,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响指将另一半酸梅汤装起来,用过的砂锅自动飞到厨房,让他那个心爱的全自动厨房宝替他收拾,他挖了一勺冲了一罐酸梅汤,加满冰,往躺椅上一躺,摇头晃脑,感觉生活其乐无穷。
哎嘿,舒服。
这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嘛。
他既然意外当了郎中,那就打算一路做下去了,他越想越觉得这个职业怪好的,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打扰,在院子里整点奇怪的草药也没人问,时不时出门个两三个月,说是去山里采药或者出门收购草药那简直是正常的不得了的事情,他到时候只管把草药晒一院子,管他是怎么来的,别人都会觉得是他辛辛苦苦出了一趟远门弄回来的。
秋意泊正寻思着近期是不出门了,过两天再去找药铺比比价,买一批草药回来,反正这玩意儿只要保存得当也耐放,都是当郎中的人了,不能准备什么九转大还丹、人参仙芝丸,总要有点治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药备着。
“咄咄咄,小张先生在家吗?”
秋意泊才躺了没多久,小院门就被敲响了,这院子外面一条巷子,但凡是住这条巷子的,谁不搁这儿经过?秋意泊也懒得用神识时时防备着,不然一会儿蹿过去几个人,一会儿蹿过去几个小孩儿,他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或许是没听见秋意泊应声,外头的人又敲了敲门:“小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