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没多少时日了。
“赵兄弟上山去了……”一个汉子道:“在这儿躺着总不是个事儿,我们兄弟几个把赵老头送回家去!”
众人都让开了一条路来,汉子的媳妇还揪了他的衣服一把,不许他去,汉子一把撇开她的手:“嗐,赵兄弟平时没少帮我们家,今个儿他家有事也不好眼睁睁看着!让开!”
有几个平日和赵当家交好的汉子咬了咬舌尖,上前三下五除二将人搬上了板车,推着送回去了。见赵老头走了,街坊们都松了口气,虽说小张先生说了是赵老头运道不高才中了邪,但谁又能不怕呢?谁能保证自己运道一直高啊?!
方才出来说话的老汉瞧着就是个德高望重的,他向秋意泊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这事儿给弄的,赵家里头也没有个妇人帮把手,翠莲啊,今天做了饭给赵老头送一份去,叫你男人在门外守着,等赵当家的回来了,你叫你男人与他讲明白喽!”
翠莲就是刚刚拉扯自家男人不许他去的那个,闻言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倒不是她稀罕那点饭菜,只是赵老头是中邪不是重病,重病搭一把手也就算了,这邪气万一过到她男人身上,她这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怎么是好?
罢了罢了,今天再废柴烧一锅热水,再叫儿子上山去摘一把芦苇桃枝子的回来驱驱邪。
……
是夜,赵当家的回来了,见到守在门口的汉子,还以为是什么不好,刚快走了两步就听见家里头哭爹骂娘的声音,他这才送了口气,但心头还在怦怦直跳,当即问道:“刘兄弟,你怎么守在这儿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怎么没有!”刘姓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别紧张,听我说……”
赵当家点了点头,就听汉子道:“今天你爹跑到小张先生门上去骂了,小张先生出来后看了他两眼,就说他是中了邪,没多少日子了,你爹不信邪,骂翻了小张先生祖宗十八代,当时我们看他脸色就不太对,后来是小张先生出的手,将你爹打昏过去了,说再叫他叫骂下去你家明日就得办白事。”
赵当家张了张嘴,汉子摆手道:“你听我说完,小张先生那样子也不像是会胡说的,要不是打心眼里觉得你爹要走,哪里能气定神闲地听你爹骂那么久?”
赵当家的脸色都白了,手里的猎物都提不稳当,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
汉子叹了口气说:“不过当兄弟的劝你一句,这事儿可不能全信,小张先生看着是有本事,但谁也不清楚他的底细不是?但也不能完全不信……左右你也带着你爹跑遍了附近的名医,就那样了,你好生奉养他……按照小张先生的意思是撑不了多久了。”
赵当家听罢,忽地拔腿就往外跑,汉子喊道:“哎你干什么去——?!”
赵当家的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提了地上的兔子就往外跑,头也不会地吼道:“去找小张先生!”
汉子当即跺了跺脚:“哎不是叫你别全信嘛?!哎哎哎你别跑啊!……”
赵当家在山里头都能健步如飞,更不必提这平坦的黄土地,汉子压根追不上他,赵当家的一路飞奔到了大庆巷,找到了秋意泊家就去敲门:“小张先生!小张先……!”
第二声还没喊完,面前的木门就开了,赵当家一眼就看见了紫藤下的小张先生,上前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小张先生!张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爹吧!他还年轻着呢!他还没享几年福,不能就这么去了啊!”
秋意泊这儿本是岁月静好,好端端的明月紫藤小树与花,应是叫赵当家的给打破了,他也是脾气好:“起来吧,坐下说话。”
赵当家没动,不肯起来,秋意泊慢慢地说:“你这般跪着,也是没用的。有事起来慢慢说。”
赵当家这才站了起来,却不敢坐下,秋意泊给他倒了一杯酸梅汤,摆在了他的面前,抬眼瞧了赵当家一眼,赵当家不知道怎么的就稀里糊涂地坐下了,手里端起酸梅汤一口气灌了下去。冰凉的酸梅汤镇得他头皮发麻,浑身的紧张劲叫这一逼,硬生生出了一身热汗,他喝得太急,也没尝出点什么味道来,这会儿才回出来一点清爽的陈皮清香,叫他清醒了不少。
秋意泊这才道:“你爹那是邪祟入体,如今时间过得太久,瞧着是没事儿,那是他底子好,等底子耗干净了,指不定哪日就过去了。”
赵当家脸色又开始发白:“您……您能不能救一救他……我知道!我知道我爹脾气不好,今日还上门来叫骂,他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弯来,您要打要罚,都冲着我来,只要能办到的事儿,我赵天多说一个字就叫我天打五雷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