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绛响闷哼一声, 宫理看到他本来就长在血根里的半个身子都被黑色立方体截断,他只剩下胸口以上,左臂上半与整条右臂, 他身体断面处已经不是血肉,有许多红色的根须像是试探的触须般生长出来, 在空中乱缠着,想要找到能扎根的土地。
他骂了一句什么, 吐出口血来:“打声招呼, 我还没死透呢还能感觉到疼呢!”
宫理:“抱歉抱歉——”
绛响其实也知道,宫理知道他这鬼样子算是在死与活之间了。
在收容外神和留他的命之间,她压根不在乎后者。
……不过如果是他,他也会这样做。
绛响右臂还与血根连在一起,而半个挂在上方的卵掉下来, 仅剩的小半蛋壳摔碎在地面上, 其中蓝紫色星空般的黏液,淌满了地面立方体消失后挖出的凹槽内。
她听到玻璃缸更痛苦的发狂,她看到绛响更加急切的生长出血色烂根, 去吸收那些流淌满地的黏液——
但那黏液似乎有灵魂一般,要往地底渗透而去。
这外神有一部□□体, 还想要往地底深处藏!
宫理忽然从口袋中, 拿出一把莹白色的秧苗, 朝那汪流淌星河般的液体中抛去。
这本来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她害怕自己真的会被眷族所寄生, 就故意贴身而放, 到时候她可以用最后一丝意识, 将这秧苗种在自己身上!
而此刻, 秧苗落入那黏液中, 飞速抽芽,结满稻穗,但这里没有风,几颗秧苗也因为承受不了外神过于强大的“污秽”而边缘焦黑。
宫理一咬牙,跃入黏液之中——
都到这一步了,不能让它逃了!如果外神直接侵袭她的银色义体,她大不了也把银色义体废了。
她跃入黏液池正中央,弯腰去抚摸向那数支秧苗的稻穗,白色颗粒随即脱落在她掌心中,绛响看到她的裤腿都被那黏液侵蚀而碎烂,黏液甚至顺着她肢体往上爬,同时灼烧的她金属义体上呲呲冒烟,白雾蒸腾。
而她就像在梯田上播撒种子的农人,像在江面上撒网的渔人,双眸闪动着银光,手一挥,将白色种子播撒开来,落地抽芽,无数秧苗就像是在她身边盛开的花朵,不断随着她播撒的动作扩散,迅速抽芽长高,化作稻穗。
她仿佛是春的女神,圣洁的白色稻穗在她脚下向外扩散。
稻田蔓延开来,绛响用尽力气,从地底抽出一条血根,挥舞向稻穗,让那稻穗的种子如蒲公英般播撒开来,宫理转过头来看向他。
秧苗几乎是瞬间长满在立方体凹槽的谷底。
那黏液在侵袭到她大腿之后,似乎也被大量秧苗抽干吸走,只来得及留下无数灼烧金属的痕迹,便淡化消失了。
外神的气息逐渐消失,玻璃缸的尖叫停歇下来。
不是什么拳拳到肉的最后大决战,不是拼死的对杀,但对绛响来说,宫理跃入那团黏液中播撒种子的画面,也足够震撼了。
她笑他做孤胆英雄,但实际她一个人闯进来,独自面对,所作所为哪件事不是风险?
随着秧苗还在蔓延,宫理和绛响都感觉到了,那外神的力量在枯竭……
除了植物生长的声音以外,这壮阔的地下巨厅内,寂静无声。
宫理只是吐了口气,挨着默默走出了那片茂盛的稻田,秧苗紧密的挨在一起,像长绒的毛毯,她的手抚过莹白的叶片,腿挤开垂头的稻穗,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