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霁之皱起眉头。
他还是头一回见宫理会用这么花里胡哨的法术, 纸张上倒还沾了一点缪星用的山茶花香水味。
柏霁之本想在自己的住处布下阵法,到时候就把她困在屋里,声音也传不出去, 等到明日下午再将她放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宫理能力的深浅, 跟高人学过的阵法能不能困住她……
宫理临时换地方,恐怕就是摸准了他的心思。
柏霁之甚至觉得, 这地方可能是宫理想控制住他, 把他给扔出去——
但他还是去了。
太想见她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柏霁之不肯承认自己是想再在无人的角落拥抱她亲吻她。
但他的理智却强争着面子,告诉自己他去是为了问清宫理的计划。
柏霁之将蝴蝶纸藏在袖中, 到达那处偏远的年久失修的旁舍。这儿曾经住过一些外门弟子和下人,而柏霁之幼年时候也住在这儿, 他和其他外门弟子和下人的区别, 只是单独有个小院子罢了。
但因为近年古栖派弟子人数减少, 这些旁舍也都空出来, 平日紧锁着。
约在这里, 难道是宫理知道了他的过去吗?
他跃入院落,推开一扇落灰的门,屋内有些家具都盖着白布, 许多窗户都破碎了, 能从这里看到城市中的光幕广告和古栖派上空的漂浮的门派大比的旌旗。
柏霁之越细想越有种自己真不要脸的羞耻感, 难道她真的要跟他在这种地方……
说实在的,上次他是被发|情期控制了, 虽然到后来他慢慢脱离情热,脑子清楚了,也认出了怀里的人,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又停不下来……
但现在是另一码事。
明知道她要订婚, 明明当下很清醒,却要跑到这种地方来幽会,她会推推搡搡地拽掉他外套吗?他能在她锁骨下方留下痕迹吗?
他感觉耳朵里都要蒸腾起热气,脸颊也发烫起来。
可宫理怎么还没来?
柏霁之又往屋内走了几步,把几扇窗户也打开通风,他想叫她,但叫她“宫理”又容易暴露她的别的身份,叫“缪星”又容易被人发现是嫂嫂来找小叔子——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到身后熟悉且磅礴的灵压,以及如箭矢般袭向他背后的高温!
柏霁之所在之处立刻化作一团黑雾,他的身影瞬移出现在蒙着白布的柜台之上,脚尖点地半蹲在柜子上方,看向攻击来的方向。
没有灯的旁舍,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来,柏霁之看到来人身后的长辫轻轻摇晃,礼服的斜领盘扣解开两颗,露出锁骨,他慢条斯理地将刺绣窄袖往上折叠,露出有力的小臂和戴着玛瑙手串的手腕。
那人五官还未显露在微光之下,轻笑声便先传出来:“你果然会来。”
柏霁之心往下沉,他半晌后才道:“……我还在想是谁约我来这里。”
柏峙大笑出声,他从来都是看起来自信又能掌握一切,但当小半张脸被破碎窗户外面的微光照亮时,仍然显出他高傲之下的隐藏的扭曲与忐忑。
一如既往,柏峙既拥有一切,也明白在柏宗全的控制之下他只要输给任何一个弟弟就会失去一切。永远狂妄永远不安,不停地确认自己的特权,不停确认自己的掌控力……
柏峙掰了一下手腕,脚步站定,单手搭在腰间:“是吗?刚刚心情那么好,托着腮在窗边都快哼歌了,也是期待我来?”
柏霁之金瞳看着他,像个在高处俯瞰的猫儿:“……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柏峙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天都在看着她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紧跟着她进入看台下方的通道吗?”
柏霁之心里一缩。
但到这时候,他反而有种发狠的坦荡了。
柏峙当时因为要接待定阙山先来的几位长者,所以无法脱身去找她,此刻却道:“她戒备心重,不喜欢被他人跟着,也对别人的灵力感知极其敏锐,你不会以为偷偷跟踪的事……”
柏霁之忽然笑起来:“幸好你没跟过去,否则我怕我们亲不了多长时间的。”
柏峙瞳孔一缩,嘴角咧起来,拳头比话语到的更快,柏霁之几乎来不及躲避,柏峙带着惊人热量的拳头就已经到了他门面!
柏霁之连忙瞬移消失,手中浮现黑雾,一把青缨长|枪出现在手中,而刚刚他站着的衣柜已经化作齑粉,甚至灰尘中还有火星。柏峙紧跟着杀过来,他下手比之前哪一次都狠,若不是古栖派现在有太多宾客,不宜闹大动静,柏峙可能会直接把旁舍给轰了。
柏霁之枪尖一挑,掀起蒙在家具上的白布,白布顷刻间化作碎片,边缘燃火——
柏霁之猜测,柏峙很可能明白缪星不一定有多爱他,更深深知道自己有多被动……毕竟他不过是柏宗全的长子,但缪星被传是四象宫背后真正的掌权者。
柏霁之看他抽动的嘴角,就知道这家伙真是要气疯了。他好不容易攀上的女人,却一进家门就跟自己最瞧不上的弟弟看对眼。而柏峙只要想跟四象宫结盟,想要给自己继承掌门之位再加筹码,就不可能跟缪星撕破脸——
他必须扮演完美的爱人。
所以他只能找柏霁之来泄愤。
多少次,在柏峙不顺的时候,在他被柏宗全责罚的时候,在李颦对他态度冷淡的时候,他就会找弟弟们泄愤,其中最多的应该就是没有人管的柏霁之了。
虽然过了明天,柏霁之真是多一秒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了,但此刻他心底生出几分报复的心思来,他立在远处,从袖口中拿出腰链,腰链在他指间流淌,末尾处还坠有四象宫的徽印。
柏霁之那张稚嫩却也凌厉精致的面容,像是在彰显着他的年轻。柏霁之笑出犬牙,轻声道:“可惜你太忙了,要不然就让你帮我还给她了。”
柏峙看向他手中的腰链,双瞳几乎都要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