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碎裂到无法辨认的碎片一点点落在地上,伊莎贝尔终于站起身子来转头走向门口。
她的表情悲伤,难免转头看了一眼那帷帐后伊丽莎白如今贴身女仆鱼儿的方向,她张了张嘴,再一次轻声说道,
“麻烦你了,鱼儿。”
“伊莎贝尔陛下,您慢走。”
伊莎贝尔终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宫殿,门外压根不敢听里面动静的内廷官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大门缓缓阖上。
“咔咔咔咔”
沉闷的房间内再度恢复了安静,而那帷帐后的鱼儿像是没有脚步一样走出,走向了刚才伊莎贝尔撕碎信件的地方。
伊丽莎白看不见,耳朵却格外敏锐,而且因为自暴自弃,性格也变得愈发古怪。
在她身周不仅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更不能随意走动,既要让伊莎贝尔满意照顾好她的姐姐,又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简直不是人做的事情。
这几年来被伊莎贝尔请来照顾她的女仆数不胜数,大多坚持不了几天便被伊丽莎白赶走,要么就是不堪压力地请辞。
正如伊莎贝尔所说的那样,伊丽莎白正在自己走向绝路。
却不知是不是绝处逢生,半年前伊莎贝尔不知从哪募来了现在服侍伊丽莎白左右的女仆,竟然硬生生地在伊丽莎白身边待满了半年,让百般挑剔的伊丽莎白都找不出赶走她的理由。
“”
正如此刻,寂静之中传来了一点微风,虽未听脚步,伊丽莎白却知晓了是鱼儿要用扫帚扫除那被伊莎贝尔撕碎的信件碎片了。
她看着窗户,忽而摆了摆手,哑声道,
“不用扫了”
“不用扫了吗?”
那鱼儿的声音轻柔,宛如耳语,只是听见便让伊丽莎白生了困意。
伊丽莎白转过头来,用再也无法看见的双眸望向鱼儿的大致方向。
原先床铺外是有帷帐的,但刚刚被伊莎贝尔扯下了,因而她与鱼儿便再无隔绝了。
“我去给您倒一杯水吧。”
伊丽莎白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了一些,她摇了摇头,说道,
“和我说一说话吧。”
“”
鱼儿沉默了片刻,伊丽莎白不知道她的长相,却能猜想她此刻的表情应当蕴含惊讶。
“好的,大人,您想聊一点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随便说一点什么吧,好吗?”
“”
然而像是在喜静的伊丽莎白身边待惯了一样,此刻让鱼儿随便说些什么她竟然说不出了。
伊丽莎白望着眼前幽深的虚无,轻声说道,
“那就谈谈刚才伊莎贝尔说的话吧。”
“我吗?”
“嗯和我说点实话吧,不用顾忌什么你觉得,伊莎贝尔说得对吗?”
“我不太明白,因为嗯,我对您的事情了解得很少,只是从其他人那里听见一点似是而非的流言。就连听您和伊莎贝尔陛下的话都是一知半解,只是好像知道您不愿意见一个人,怎么敢妄言呢?”
“知道这些还不够吗?”
“那个人对您而言很重要吗?”
伊丽莎白枯瘦的手捏着被褥的一角,她低垂着头,不假思索地说道,
“嗯那个人是我青春年少最不可言说的秘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我体会过最美好的时光。皇妣自小就我而去,我从未感受过别人的爱,一个偌大的皇家,竟然让我如履薄冰十几年人们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那十几年的恩仇,在遇到他的时候,我都觉得不重要了
“年少青春的时候,我最想的事情就是和他厮守一生。与他有一个家庭,真正的家庭。我不需要他有多么荣华富贵或多么强大,哪怕他一无所有,我也愿意拼尽全力、不求回报地追随他。”
话语到此,伊丽莎白稍稍一顿,她凄然一笑,道,
“只可惜,那样的美好,我想要抓住的美好终究是会消散。我的家庭、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种种命运,让我走向了他的对立面或许全赖命运实在是让它太委屈了,其实,也是因为我自己,因为我的自私,因为我的不甘心
“所以,我那些想要与他长相厮守的愿望,最后全部都变成了伤害他的利器;我想要靠近他的想法,最后却成了推开他的无情与残忍”
床畔,鱼儿沉默片刻,说道,
“您一定为他做了很多。”
但伊丽莎白却只摇头,好像全然不记得那些曾为那个人的付出,她只是低声道,
“我我一定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做了很多伤害他的事情凡此种种,真要说起来,全是为了我自己吧”
“为什么您要这么说?”
“是因为我想要从他那里索取我不曾得到的温暖和爱,是因为我不忍失去他,所以我歇斯底里地想要将他抢回来,想要将那段时光抢回来为了我能夺回那份温暖,我一次一次地欺骗他,一次一次地置他于险境明明他差一点都回不来了,明明他都已经身受重伤了,却还是不忍看着我离去
“现在何尝也不是这样?无论是我还是伊莎贝尔都知道,他是真心想要见我的也全然是因为我,是我害怕了是做完这一切的我,如此卑劣的我害怕面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