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嫌疑人(1 / 4)

他的冠冕 夜鹰三零七 17550 字 2023-06-27

3788年5月1日,七点。

“那么,你对我刚刚的提议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安德纳顿了一下,抖抖手里的厚文件,绿色的眼睛扫了遍眼前的红木办公桌、蘸水羽毛笔、雪茄架,按住烦躁抬眼瞥着紧闭的窗户,低声开口道:“我认为老师您在这方面一直很有见地,承蒙教诲,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方向。”

“这样的话说多了你不累吗?”

“谢谢您的关心。”

“认识你五年,教了你四年。里西海啊,我真是想知道,你不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还想问问您,您究竟什么时候能别叫我的中间名了。

哪怕是奇怪发音的“里西海”,我听起来也有点恶心。

真是令人烦躁的名字。

好热。

“不装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安德纳嘴角上提,空闲的手隔着布料感受兜里火柴盒的形状,心中则是对那提议视如敝屣。

“既然您没事情吩咐了,那我就先走了。”他微笑说道,食指忍不住做出推火柴盒的动作。

“去吧。”

他的嘴角再次上提,这次带上了眼周的肌肉。“老师再见。”

关上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后,他假模假式的笑顿时转为目中无人的冷脸。

好热。他再次对气温表示不满。

已是五月初,天气正好,不冷不热。但不知何,校长办公室点着壁炉,关着窗子,把整个办公室烤得宛若盛夏。在里面呆上一小时后,除了面部,安德纳全身的皮肤都潮哄哄的。

他想揪起衣领散热,可完全合身的皮质马甲只留给衬衫一小点活动空间。他只好扇动厚文件,希望燥热尽快消退。

“快毕业了……”

再有两个月,他将迎来人生中的大事——大学毕业。七月一过,他会拿到皇家医学院本科的学位证书。

刚才在办公室,他与校长先是探讨了有关保送的问题。随后他得到一份本应是老师们完成的工作,就是他手上那摞厚文件。最后他听了些他认为纯属胡闹的规章制度改革。

收好文件,他忍不住掏出镀金烟盒和火柴盒,大步向楼梯口。

半筒靴在地上敲击出的哒哒声愈发急促,发紧的喉结与步伐的频率不相上下,他连跑带跳下了楼梯,仅用十多秒就从三楼到了行政楼大门口。

“啊……”

自从念了皇家医学院后,他的烟瘾越来越重。

仰着头,他望着比白云稀疏得多的烟雾,笑了。

微风很快就使他凉快下来,除了被衬衫、腰封、马甲三重包裹的腰部,其余地方均已干燥。

“你们校长事真多。”

抽完两根,他脑内响起铃的声音,他刚舒畅的心情立刻阴郁起来。

一定要选,他还是愿意与校长或老师们说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

校长或老师们并不能窥探见他真实的性格,以他的能力,应付他们绰绰有余。

而铃,不仅能时刻监视到他内心的想法,甚至还能通过蛊惑性的言辞潜移默化操控他的行动——尤其在他情绪低落时。

这导致现在的他,几乎不会对铃的话产生任何回应。

放空大脑,并进行奇思妙想是应付铃的最佳手段。

“你怎么不抽了?”铃笑着发问。

听到铃的声音时,安德纳就立刻停下了划火柴的动作。

有铃在,抽烟都没有兴致。

“你怎么还转弯了?你不是要去图书馆吗?”

确定前方无人后,安德纳便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行走的方向也进行了由图书馆向校门口的转变。

以他的经验,铃只要开始说没用的废话,四小时内将不得消停。为了不在大庭广众下失态,原是想去图书馆的他立刻掉头准备回出租房。

“不过,你说你何必呢?”铃明显是在说抽烟的事,“你以前还管校长要烟抽呢,我记得你桌子上那根雪茄还是他给你的。结果就因为他半年前开始戒烟,你就再也不在他面前抽了。你说你何必?我看别人该抽不还是抽?”

“嗯。”

“话说我刚才看了一下,你的校长跟‘太阳乐谱残页’融合得特别好。我估计着,除非用药物,否则没办法让他失控。”

“嗯。”

“至于药物的配方,我可以给你一份,只要你多说几个单词。”

“嗯。”

“你还会说别的音节吗?”

“会。”他掰起火柴。

“你对刚刚对胡安·查孔那股子谄媚劲儿呢?啊?‘承蒙教诲’‘谢谢关心’!真恶心。”

话音刚落,放肆的大笑就爬满安德纳全部的毛孔,听得他一度停下往校门口走的脚步。

“里西海,里西海!哈哈哈。这个口音真的很好玩。哎呦,眉头干什么皱得这么深,会有抬头纹的。哎!我好怀念以前,以前你还会跟我正常说话,现在就只会拿音节敷衍我。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糟糕了!以前你甚至会主动与我说话。”

从安德纳初入首都勒林若西到现在,还有四个月就正好过去七年了。

七年中,发生了两件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事——考取勒林若西大学魔法学部落榜、未婚妻阿卡莎·沃尔克死亡。

这两件事近乎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与心态。

至于他与脑内声音的关系,在他看来,和平相处的日子才是怪事。

如今恶劣的关系才正常。

“凉薄。我都两个月没跟你说过话了,你对我就这个态度?”

“嗯。”

他继续往校门口走,目光发直,像是两天没合过眼。

这会儿,他根本没听脑内不停歇的叽叽喳喳。

“谄媚”单词后的句子,他就再也没听下去,一直放空着思绪。

突然,他低下脸闻了闻左手无名指与小指夹着的烟,又闻了闻攥在右手心的断火柴、左鬓角垂落的头发、右肩上的背包带。

他并没得出任何关于气味的结论,相反,他认为身上衬衫的颜色太白了。

七年,改变的不仅是他的阅历,还有他的精神状态。

愈发频繁的愣神,愈发紧凑的奇怪念头充斥了他的生活。

尤其脑内声音聒噪时,他感觉更为明显。就像有人在他脑中安了滞涩发条似的,又卡又顿,不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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