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避开与他们在厕所门口相见。这四人里,只有他是贵族出身——像他这种出身名门的贵族子弟通常不会选择读医学,因此皇家医学院里很少能见到大贵族,多数都是小贵族或地主家庭的孩子。
无论他说了多少次“我与大家是一样的,请不要这样”,那些地主家的孩子每见到他,仍对他礼让万分,定要让他先上厕所。
“终于回来了。”
安德纳点燃卧室里全部的炼矿灯,倒在床上。
他闻到头发上的香味、衣领上的烟味,恍惚间他有种希格维尔躺在身边的错觉,香味来自希格维尔,烟味也来自她。
或许就是来自她,安德纳想,这身衣服定是她挑的,上面有她家里的香薰味。
快疯了。
他张望着天花板与床铺之间的黑纱蚊帐,愈发像他们仰望过的天穹。他不太愿意思念她,这总会显得他像个渴望恋情的傻瓜。当爱未宣之于口时,有的仅是希望。
躺了许久,他从书架最深处拿出八张边缘不规则的、长方形的、没有字的羊皮卷。
这就是沃尔克家找他要的“太阳乐谱残页”。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那几个人没来出租房搜索,或许是没想到他能把东西放在这里。
正是为了这八张中的两张,他欺骗了未婚妻阿卡莎·沃尔克,欺骗她自己是爱她的,告诉她等读完书,他们就回暮因尼亚结婚。
阿卡莎·沃尔克可怜吗?可怜。但他对阿卡莎·沃尔克没什么愧疚,唯一那点,还是源自他对弱势群体的怜悯。
他将“太阳乐谱残页”铺在桌上,没再看它们。
根据安德纳掌握的信息,“太阳乐谱”是太阳神“芒”写的的一本日记,里面有许多太阳神“芒”不为人知的私生活和别扭的思想。比如,太阳神爱吃的东西,有没有伴侣,最重要的是“原初之光”埋葬的地点。
只要找到“原初之光”,对他来说,他也许就解脱了。
至于这东西为什么叫“太阳乐谱”而不是“太阳日记”,他猜测,在那个年代,事件的记录形式便是歌曲。
安德纳揉揉眉心,放回“太阳乐谱残页”。
他衣服也没脱就钻进被窝,缩在被子里想其他事情。
想着想着,他又想回“太阳乐谱残页”。
这一晚,他的思绪在“放血运动”、偷魔药、“太阳乐谱残页”这三件事间反复横跳。
烦得要死。
折腾到天亮,他开了三瓶欧德思诺啤酒,坐在床边抽烟边喝。像个丧妻的鳏夫。
他望着初升的太阳,写下一页日记又出门买了早餐。
坐在餐桌前,他困意上头,胡乱啃了几口就回了被窝。
一贴到窗,他终于睡着了。
而他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张新的“太阳乐谱残页”。
就是他让铃暂时保管的那张。
“看起来可怜巴巴的。”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