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外面去走走,陪我说说话吧。”高怀仁提议。
两人离开宿舍,并肩缓行,更像是在饭后散步。
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都不愿意打破这种惬意的沉默。
但最终,还是高怀仁先开了口。
“上次被你‘骂’惨了之后,我自己也反思了很多,从个人,到我们这所学校,甚至到我们的足球,我都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系统的重新梳理。”
王硕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静静地听着。
“过去这些年,我一直都认为,足球应该走进校园,走进社区,走进乡村,就好像你们灵山县的中学生联赛一样,我把它称为校超。”
高怀仁莞尔笑着,“然后我们应该有村超,有镇超,还有其他的很多很多的足球比赛,它们共同组成了中国足球的基础,就像肥沃的土壤,终究能长出大树。”
“在那个阶段,我的想法是像灵山县一样,由上往下来推动。”
王硕还是在点头,这很正常。
或者说,这属于文化差异,国内的人基本都是这么思考问题的。
“但被你骂过之后,我才意识到,这种由上往下推动出来的足球,存在一个长期可持续性发展的问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从这个链条中获得预期的利益。”
“你说得对,这种伪产业化终究是不可持续的。”
高怀仁显然是真的想得很多,很深。
“我在思考,欧洲的足球文化跟我们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发现最大的区别在于参与的快乐。”
“欧洲的很多球队,包括很多我们现在耳熟能详的豪门,最早都是一群村里人,一群工人们,因为喜欢踢球而组建起来的球队。”
“他们积极地融入了社区,融入了城市,甚至绝大多数的球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发展壮大成豪门,要培养出多少多少国脚,他们的球迷也同样不会这么想。”
“甚至,哪怕到了现在,在欧洲,如英超、德国、西班牙,很多顶级联赛的国家都还在严格控制职业足球的过度资本运作,例如当年默多克收购曼联、后来格雷泽家族收购曼联,都遭遇到了曼联本土球迷的强烈反对。”
“我们总是在大命题上做文章,却往往忽略,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到最原始最核心的本质,足球应该带给人们快乐。”
说到这里,高怀仁看到王硕眉头皱起,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有些过于深刻了。
说到底,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17岁的少年。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心里的很多话很多事,对谁都不愿说,包括马永成。
但他就愿意掏出来跟王硕分享。
他总觉得,王硕跟他是同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