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和你一起出海的朋友呢?你这是刚从哪回来?”男人问他。
苏凛沉默了片刻。
在白蒙蒙的,近乎聚成团的雪霭里,他的声音显得愈发低沉。
“……他们都死了。”
挂着笑容的男人面皮子一僵,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大手,神情有些尴尬起来。
“啊,是这样啊。”他挠了挠通红一片的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出海并不会一帆风顺,有不少人会死在长途的海运中,一趟出海回来,因为身体原因死上几个船员也是正常的事。
只是,居然就面前这一个青年从出海中活了下来?这是得遭了多大的难,难道整座船都在海浪中沉了?
“我答应过他们,要将他们活着,带到那个地方。”苏凛的声音很轻,几乎和风雪融成了一体“……在到那个地方前,我还和葛里那个混蛋说,我说,迎接我们的绝不会是那样绝望的结局,我们会拿到埋藏在那里的财宝,供他研究更多的工程造物,但是……”
他说到这里,声音便停了。
白色的雪黏在了他的面具之上,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散落而下,像下了又一场雪。
男人挠了挠头,没听懂苏凛在说什么。
苏凛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问男人
“普拉亚这十几年,你们过得好不好?”
男人听了,嘿嘿一笑。
“好,那可比之前好多了。这自从我的父亲上了那艘飞艇,去云上城享福之后,我们下面人的生活条件也好了不少……
这神明大人的结界一建立,风暴一停,贸易的商人们就闻着味跑过来了。王城那边,原本的公主成了女王,政策也大方,我这一家子,被子也有棉花了,不像以前只能盖张单布……”
听着中年男人絮絮叨叨的话,苏凛那显得有些僵硬的瞳孔之中,涌现了些许的欣慰。
“路也平了,游客也多了,每年还有不少外地人过来参加盛宴,他们手头大方,我这种卖杂货的赚的也多,日子比起娶媳妇前还好过了不少……”中年男人说着说着,有些奇怪“小伙子,你这是,出海一趟,出了十几年?”
“嗯。”苏凛轻声应了声“之前一直不行,这几天才能回来。”
“那你可是错过了十几年那次盛典了,小伙子,那苏凛大人啊……可真是个英雄,要不是他,我们今天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好过,说不定哪天那该死的风暴就过来了……”
看着男人像是逮到说话的人一般滔滔不绝的样子,苏凛笑了笑。
听到这些东西,就很好。
“谢谢你。”
他转身,向着旁边的巷子里走去。
“哎,小伙子,不参加游戏的话,记得去南区码头!不然那帮外地人可不会手下留情……”
中年男人热情的声音,依然漂浮在身后的风雪之中。
苏凛转过街角。
普拉亚的大街小巷,依然还是原本的模样,他走过了这些在他看来依然十分熟悉的街道。
他看见了那家开了十几年的杂货铺、二街那一家卖酒的酒铺、以及总是喜欢站在门口,笑着招呼客人的旅馆姑娘……但她现在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成熟的老板娘。
在与他对视上时,老板娘朝他笑了一声,似乎不奇怪海上盛宴时间会有这种戴面具的怪人。
“客人。”她提着手里的竹篮,笑容依旧如十几年前那般一样“住店吗?”
苏凛摇摇头,身子忽地被两个小孩子一撞。
“别跑——别跑——”
“就跑!你追上我呀,你追过来啊!”
一个寸头男孩,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从老板娘的身后窜了出来,宛如两只毛猴子。
他们拿着木质的刀剑胡乱挥舞,银铃般的笑闹声整条街道都能听见。
“嘿!吃我一剑!你死了!”
“没有!我反弹了!你这个该死的魂族,吃我一剑!”
“……不是说好你装魂族的吗,我今天是魂猎了,你赖皮!”
这样大的风雪,刹那间挡住了那站在门口,笑着看着儿女打闹的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