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之后,那野狼般的野性,还没有在她的身上浮现。
未来,她将经历她此前从未有过的悲剧。
与世为敌的无力感,将无比清晰地降临在她的身上。她将以单薄的人类之身,对抗这片天地。
她将如烈焰般毁灭,疯子般狂肆。
她将如一匹凶狠的野狼。
她将会学会剥皮,处刑和补刀,她将如林间的猎人一般警惕而孤独。
但此时,尚未经历过一切的她,头发才刚刚被染成白色的她,还是个刚刚取下祭祀冠,从岩浆旁离开的女孩。
她捏着他的手指,动作并不冒犯,像只是在寻求一个安慰。
“现在我跑不掉了?”苏明安说出了她未来会对他说的话。
“我许你跑。”茜伯尔说“如果你能把你脸上的面具揭掉。”
苏明安微愣,才发现他的脸下挂着一抹白色的皮。
他一直戴着“汪寒的人皮面具”,换了一张脸。现在一直被火烧着,这面具已经开始脱落。
“好。”苏明安摘下了面具。
茜伯尔凑了上来,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他的脸。
“好。”她说“我记住了。”
“你肯定没记住。”苏明安戴上了面具,立刻说。
他明明这里让茜伯尔看见了真容,但五年后的茜伯尔,很明显没有认出他。
“……哼。”被他反驳,茜伯尔也不生气,只是哼了一声。她的脾气一直都很好,只有未来的封长会让她变得胆怯又畏惧。
苏明安正走着,忽然看见她伸长了手,拉扯着他的口袋,手上捏着个什么。
“这是什么?”她问。
她指间夹着的,是一枚黑黑的花籽。
苏明安想了起来,这估计是那帮孩子在地道里,给他塞糖时,往他口袋里装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咒火花种。”他说。
“我没听说过这种花。”茜伯尔说“穹地的花都很难开花,这里有严重的污染。”
“这种花是例外。”苏明安说“它叫‘咒火’,花语是,‘等待’和‘希望’。它不需要阳光,不需要雨露,只要跟在人的身边,至少五年,就会开放。”
“你是外来人,怎么会知道穹地的花语?”茜伯尔很疑惑。
“这是你告诉我的。”
“我可没说过这些。”茜伯尔沉默片刻“……这个花种,我可以拿走吗?”
“你拿去吧。”苏明安没有要留咒火花种的意思,五年对他而言太长,连一年都有些长。
茜伯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开口时,她的声音格外柔和。
那是一种让人想到花枝摇曳,却不会陷溺其中的声音。
“谢谢。”她说“谢谢你,我会一直留着它。”
她掀起红袍,将那枚花种,藏在了她的发间。
或许,多年之后,那枚小小的种子将会成长为一团火一般的花。
它会静静在她雪白的发间藏着,像一枚隐藏在岁月里的小秘密。
她会将它取出,向着眼前有些叛逆的冒险者,不耐烦地介绍着
【这是咒火之花。】
【这是,有人在我小的时候,送我的礼物。】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这么想要?】
【我提醒你,它至少需要五年才能开花,我估计你是看不到。】
然后那位胆大妄为,说要赢到最后的冒险者,会告诉她——
“茜茜,茜伯尔。”苏明安看着她,说
“你一定会看到花开。”
……
苏明安抬起头。
黎明洒入他漆黑的瞳中。
他们一路走过燃烧着的火海,走过枯萎的黑草与碎叶,走过干涸的小溪。
远处传来居住族民们热闹的交谈声,他们已经离开了那片满是大火的森林,找到了有密闭建筑的聚集地——
“我不要住在这里。”茜伯尔却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