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个世界很糟糕。步入末路的文明无论怎么力挽狂澜,也摆脱不了命运。这世上风很冷,雨很大,也没有春天的花。”
“所以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让它们继续当家电人,才是最好的?”
北利瑟尔眼中有深切的绝望,他捏住了他自己左胸口的衣衫:
“是不是不成为人类,不做一个人,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是不是把自己冻结了,葬在土里了,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可是这样我的双眼该怎么看见你?”
“亚撒。”
他的声音颤抖:
“……你能回答我吗?”
苏明安放下药瓶。
他无声地看着北利瑟尔,没有让自己违和的属于“苏明安”的声音,打破对方的梦境。
对于北利瑟尔不顾生死来救他的原因,他其实很明白。
——梦醒了。
支持北利瑟尔活下去的一切动力,都是相信亚撒会回来。但今夜,他的梦彻底破碎了。
他支离破碎的灵魂只想寻求最后一丝温暖。这种状态更像是“清醒地做梦”,他明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却还安慰自己这是梦的倒影。
他在幻想,
幻想“他只是梦到了苏明安,面前的人其实是亚撒”,而并非“他只是梦到了亚撒,面前的人是苏明安”。
苏明安看着北利瑟尔,像看见了被抽空了灵魂的吕树。二人无声地对视着,一人眼神清醒,一人眼神朦胧。连流动的空气都很安静。
北利瑟尔没有得到苏明安的回应,但他没有露出难过之色,只是踮起脚尖。他的身形比苏明安稍微矮一点,踮起脚时,才能勉强与苏明安平视。
那对蓝色的眼中,依然是能够守望彻夜的寂寥。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我的家电人同伴们没了,我的山谷没了,我只剩你了。”
“能……”他的声音贴着苏明安的眼眸:“再叫我一次‘小北’吗?”
苏明安的童孔,好似微微褪了色,呈现出极深的灰,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灵魂的共鸣。
恍忽中,他好像真的有阿克托共鸣感,就连接下来阿克托会用什么语气,说什么话,他都很清楚。眼前的仿佛是向他捧出药碗的白发少年。少年哄着他要他尽早睡觉,对他说药怎么可能好喝。这是记忆中的画面。
……怎么了?
……情感共鸣的后遗症吗?
难道他其实一直没有走出来?
长达一小时四十分钟的共鸣……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走出来?
“小北。”
他出声,此时的声音和语气,与情感共鸣中的阿克托,几乎完全一致。
“人总是要向前走的。无论是责任还是枷锁,我都不会犹疑。】”苏明安说,他的声音仿佛伴随着阿克托的共鸣:
“他们如何看着你,是高看也好,低看也好,仇视也好,于你而言,应当都没有区别。】小北,在我走后,我不希望你难过。”
“晴空万里,万物复苏,春天就是这样让人喜悦。只是春寒料峭,我们还需要坚持一会。”
小北的童孔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