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紧紧抱着孩子,用自己的身体抵御着黑雾。她的头发像烧焦的杂草一样变得焦枯,皮肤染上了黄白色的粗糙沙砾。
随后她的身体像是山崩般瓦解,向前倾倒,只剩下被护在怀里的孩子还在啼哭。
人们牵着彼此的手掌,在永夜之中慢慢地走着。在城邦之外,流浪者、旅行者、小城居民并没有得到庇护,而他们又是人类中的大多数。
他们的痛苦无从发泄,绝望无从寻根。造成这一切的敌人是另一个文明,而文明之争从来无论对错。
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秃鹫的鸣叫声,以及黑雾之中隐约的人声与哭泣。玥玥一路行过,脚边满是尸体与枯骨。
在前往任务地点的途中,玥玥被一个年少的士兵拉住了。
他拉着她的衣角,看着她肩上的勋章,叫她长官。
玥玥看着士兵后颈的红光。即使经历了漫长的年岁,她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善良,她想救他。
她拍着士兵的肩膀,让他尽量保持平静的心情,和她说话,这样也许他不会被入侵。
年少的士兵缓缓将他的故事讲给她听,他说他故乡的秋天,漫天都是金黄的银杏树叶,它们随风而起,比任何景象都好看。放学回来时,巷子里常经过敲着梆子的卖糖人,河边有许多架着画板写生的少女。
他的故乡只是一座小城,比起测量之城,他们这些小城居民的生活都很艰难,但却有人性,温暖无数倍。
他还说,他有一位生活在黎明之战时期的外公,那位外公在死去时也是个年轻的士兵,外公喜欢乐谱,小时候会抱着他的妈妈在冬天的檐下敲打冰棱,声音犹如最清脆的乐器。那些乐谱即使外公上战场了,也一直放在背包里。
后来外公死在了冻结的冰河里,像无数个年少的士兵。
“我们到底在……为什么而争?”年少士兵断断续续地问。
“这一辈子,除了那些冰冷的数据、被严格划定的人格、无法跨越的阶级、防止情绪过载的人生……除了这些,我们在为什么而活?”
“城邦的秩序,社会的齿轮,蚂蚁一样庸碌的劳动者……我们为了一座‘完美’的城邦,兢兢业业一辈子,我最后……却成为了谁?”
“长官,你能……告诉我吗?”
“你……”玥玥低声说,却发现眼前的士兵闭上了眼睛。
她孤零零地站在黑雾之间,抱着死去的士兵。
这究竟是谁的错?
制定这一切的阿克托没有错,为了保存资源的黎明系统没有错,渴望生存的普通人没有错,甚至连文明的入侵者【他维】也是为了生存,没有错。
不知不觉间,明明绝大多数人都做出了最好的决策,事情却不可避免地向这里滑落,没有幸存者。
耳麦里传来澈的声音:“你到了吗?”
“没有。”玥玥说。
“有新消息。”澈说:“城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