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仍是二十的模样。想必等她四十了,五十了,六十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步履蹒跚,老得浑身是病了他也还是二十的模样。
所以,算了。
姜音,逃一辈子吧。.
你总不能,等老得一塌糊涂了以后,让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送你入土吧。
“我想起店里还没盘点我先走了。”姜音跳下绳梯,发髻摇晃,脸上的妆花成一团。
苏凛静静注视着,直到她逃跑般的身影遮掩于夜色。
他忽然发现屋檐上遗留了一个玻璃瓶。
那是他在一次早市中,看到的一个很像那瓶陈米酒的玻璃瓶,瓶口扎着雏菊,他的视线流连了好一会,但没有买。那已经是无法触及的过去,就算买一个相似的,也不再拥有意义。
岁月沉淀,酿成苦酒,唯他一人反复回味。
但他没想到姜音一直在观察他,等他走了之后,她偷偷回头,买了这个他看了好几眼的玻璃瓶。
这是她今晚原本打算送他的吗。
苏凛拿起这个玻璃瓶,雏菊绽放着,散发着一股鲜花的清香。她只是觉得他喜欢,就想送给他,她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个玻璃瓶的意义,她永远不可能知道,为何他会被这个普通的玻璃瓶吸引。
那是万年之后的一次对视。是神明漫长岁月中、为数不多的真心。
叹人生之须臾,渺沧海之一粟。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他垂下眼睑,收起了玻璃瓶。
烟火坠下千万条光辉,坠入他的眼眸。
天世代45年,世上多了781棵桃花树。
教父曾说,他喜欢桃树,喜欢桃花酿成的酒。这些年,苏明安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种下一棵桃树,仿佛桃树到了,教父便来游玩过了。
最初种下的那棵桃树,十五年过去了,经过符篆的催生,已经结满了果实。他将桃花酿成的酒坛封入树下,若是航船哪天再来,便可以启封。
大多数桃花酒,他会倾斜手腕,洒入树下,清亮的酒液滑落,仿佛向着一个遥远的方向祭奠。
“明安,你在祭奠谁?”玥玥问。
“教父。”苏明安垂着眼睑,醉人的香气萦绕。他胸前仍然挂着那条十字架项链,始终留存冰凉的触感。
玥玥的眼睛睁大了一会,嘴巴张开着,半晌,才缓缓说:“你身边有一个教父吗?”
“嗯。”
“我好像从未见过。”
“你见过的你见过的。”
倒完了酒,苏明安去了一趟汪明明的故乡。他记得汪明明喜欢鲜花,涵寒喜欢画画,江小珊喜欢毛绒绒的玩具。他们都是很平凡的人,但他会记得。
他买了很多花种,种在汪明明曾经的家乡地址。很快,那里成了一座远近闻名的鲜花之城,人们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种下了这么多花。人们都说,这应当是神明的手笔,祂希望这里成为一座美丽的城市。
他将收集到的画具送往涵寒转世后的家乡,尽管那里在很多年后,会被禁止绘画。但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人们发现了这些送上门的画具,原本苦于贫穷的艺术家,终于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那座城,因为这件神奇的事,逐渐成为了艺术家的汇集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