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膝白纸,尽数落地。
纸上皆是青年未成形的轮廓。
仿佛在回应她的阖目,远方传来海的声响,一颗寂静的流星,从天际坠落。
好似白昼自天边翻滚,浪潮般纷涌。
一袭大花袄的老太太,坐在陈旧的长椅上,手里紧紧捏着那张没画完的画,停止了呼吸。
啪的一声,
水墨染开,手臂自然垂落。一切回荡在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街坊的闲话声。
乌篷船剪开水面的波澜声。
檐上白鸟的鸣叫声。
陈旧椅子最后的吱呀声。
一滴泪水落在地上的轻微声。
缝纫机的脚踏板声。
几十年的等待与爱。
一直明知道答案的表白。
不会有回音的过去。
霜雪落满老人的白发。
座椅上的长眠,恍若永恒。
青年缓缓蹲下,捡起地上的玻璃瓶。这是姜音几天前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在早市买的玻璃瓶,几天过去了,瓶口的雏菊已经枯萎。
而后,他轻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玻璃瓶,雏菊依然水嫩。这是姜音几十年前遗落在屋檐上的玻璃瓶,他依然让雏菊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两只玻璃瓶,缓缓握在他的手中。一朵枯死,一朵如初。
天际流星坠落,似白昼拖曳长痕。他的阴影投射在阖目的老奶奶身上,挡着街边的灯光。她的眼眸阖着,嘴角带着笑,好像终于得到了长久的满足。
他驻足许久,直到她的身体开始冰冷,直到她的手指变得僵硬,画纸的油墨开始干涸。
他拉住她的手,紧了紧,喉咙发出很轻的叹息。
姜音。他看向了地面凌乱的纸张:你写对了,很棒。
纸面上,水墨大片晕染,角落的小字却很清晰。
那是她根据音节写了无数遍,推敲了无数遍终于选出的他的姓名。
苏凛。
姜音一生的爱朋友。
你应该叫,这个名字吧。
要是我猜对了。
那就
夸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