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安。
你终于不会再在我眼前死去了。
“我们走吧,去最遥远的地方旅行。”迭影看着神明苏明安,祂的声音兴奋,仿佛一个故事走到了结尾,终于如祂所愿。
“去哪里都好,我们可以去很远的地方看花草,去做自由的旅人。你有时间,我有因果,我们完全可以看遍世间的一切去任何一个地方冒险。”
“你终于自由了,苏明安。”
然而,唯一真实的诺尔阿金妮挡在祂的面前。
旧神宫内,金发少年坐在纯白的神座下,天使翅膀雕塑立于身后,蓝玫瑰手杖穿胸而过,鲜血流淌。
少年似是仰视却是俯瞰着“失败集合而成”的祂。
“看来高维真的很可怕。”诺尔喘着气,脸上犹带笑意:“如果是我,绝对不会是你这种样子。”
祂垂以平淡的目光:“我就是你。”
诺尔笑了:“我们不一样。”
“一样。”
“不一样。”
直到旧神宫爆炸,少年垂下头颅。最后他说,迭影已然变质,是最邪恶的“诺尔阿金妮”。
那你就是最善良的“诺尔阿金妮”吗?迭影嗤之以鼻。
最邪恶和最善良有什么高低贵贱?“善长歌”与“恶长歌”相互斩杀誓死为敌,祂与诺尔的情况难道一样吗?
祂回到了自己的小世界。
对着那些很可能永远不会盛开的花那些很可能永远也见不到的骸骨呆呆地坐着。
翠鸟贴着祂的脸庞。
祂依然千年不变地回以温柔的触摸直到它也死去。
这个小世界的生机已经衰败,没有世界之源,连鸟也活不了。
捧着翠鸟的尸体,祂在永恒的黑夜里反反复复地想着。
如果很多年前,在苏明安几岁大的时候,祂由于旅途而路过,在大街上看到苏明安的时候,祂走了过去,会是怎么样?
会有这种“可能性”吗?
大概不会吧,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就像现在,苏明安永远会拒绝祂,永远不愿意与祂共筑新世界。
“诸君不必畏惧”
对着濒临崩塌的文明遗骨,祂摩挲着翠鸟的尸体,轻声重复着:
“吾终将抵达彼岸”
“吾终将抵达彼岸”
祂在宇宙中流浪,驾驶遗骨之方舟,向过去求救,向未来泅渡,
所有人都认为祂是在无意义地戏谑嬉笑。
当苏明安与迭影漫步在世界边际,文明遗骸的轮廓在夜色下影影绰绰,它们大部分已经坠落于虚空中,于无声之间消弭。
大概迭影也已经忘却千年万年的游荡中,祂到底试图留下多少人,又试图留下哪个文明的影子。不过都是镜花水月、是宇宙中游荡者的幻梦、是一场难以实现的执念。
本源、智慧、生命、力量,究竟拥有何等意义?祂并未找寻到自己确切的影子,也没能够确认自己的独立性。如今小世界濒临崩塌,祂存在的意义也不在了。
“困在过去的幻影中而那个幻影甚至不是你,只是你的一部分。你不断接纳新的自己、融合新的自己,你恐怕也无法确定自己应该是什么吧。”苏明安驻步,望着漫漫星海。
迭影侧头,深蓝的眼眸注视着。
祂忽而抿唇浅笑:
“我喜欢你给神灵说的那个故事。”
“文明濒临灭亡,一个英雄把人类送上了方舟,在茫茫宇宙中寻找复生的可能。”
“方舟如果想找到下一个可供生存的星球,需要很久很久,以千百年计算。于是,方舟上的人们睡在冬眠舱里,反复地回想着过去的文明,眷恋着。”
“他们在梦中回到了那个尚未被毁灭的文明,他们在春天里大笑,在湖泊边钓鱼,用稻草扎成帽子,用鲜花编成花环,留下一整座城市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