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阁最里端有一个隐蔽的隔间,是他身为皇太子时期为了临时休息特意改造的,公孙晏赶紧将他平放在小小的靠椅上,又立即锁好门,生怕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会引来新的骚乱。
直到他忽然晕倒,公孙晏才不得不正视一个严重的事实——明溪的母亲是泣雪高原的神守,原本特殊的体质导致孩子自幼体弱,即使能得到皇室最好的照顾和治疗,成效也依然是微乎其微,而唯一让他的病趋于稳定的东西实际就是手上附着着萧奕白一魂一魄的玉扳指,如果他真的固执己见阻断灵力的输送,这幅病恹恹的躯体到底能撑多久,其实也是未知数。
他扣着萧奕白扬言要威胁萧千夜,但实际上他自己的命,也还需倚仗萧奕白。
公孙晏搬了张凳子在明溪的身边坐了下来,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五味瓶,明溪根本就不可能真的对萧奕白下手,但萧奕白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任凭明溪把自己当成威胁的筹码,一直去逼迫萧千夜。
他一直以为萧奕白是他弟弟心中的软肋,直到现在,他才有那么一点幡然醒悟,那个人,其实也是明溪心中最隐晦的软肋。
只不过这样的软肋,一个毫无掩饰,另一个则必须深埋心底。
许久许久,昏睡中的帝王紧抿着嘴唇,即使意识凌乱不堪,本能的警惕却依然让他一言不发,只是额头时不时跳动的皮肉和持续不断滴落的冷汗,似乎是陷入了某种难以逃脱的梦魇,越演越烈。
母后的笑靥摇摇晃晃,带着他溜出深宫禁院,无视旁人震惊的目光带着他在外城玩乐,到了夕阳西下之时,他长久的注视着刺目的晚霞,看着母亲的身影慢慢走向远方,走入尽头处那面虚假的镜子,然后在他恍若失神之际一起碎成粉末。
分别到来的那一天,他站在母亲自尽的那颗凤凰花树下,手捧着破碎的镜子,将所有的不舍和悲痛亲手掩埋。
在他的身后,一直有一束温暖如玉的目光,不言不语,就那么静静守着身边。
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在别人面前落泪,卸下所有的骄傲和警惕,不顾自己已经成为新的帝王,立于飞垣之巅,他就那么靠着巨大的凤凰花树,即使已经努力将头扬起、再扬起,依然无法阻止眼角持续不断滴落的泪,直到夜色将视线完全遮掩,他才从那样撕心裂肺的哀伤里慢慢清醒。